拆完秦老大家,紧接着,就是秦老二家。
现在的瓦房,水泥含量极低,红砖与红砖之间以黄土黏合,碰上钢铁机械,就如钢刀砍豆腐一般,溃不成军。
一大一小两座瓦房,顷刻间变成一片瓦砾。
暗红色的残砖落在雪地上,格外扎眼儿。
空气中,弥漫着老屋特有的土腥气息。
秦家人全都傻眼儿了。
“啊!我的房子!”
“我家……啊……”
反应过来后,周翠芬和付红梅全都疯了,立刻哭嚎着跑向各自的家,如果那片瓦砾还能称之为家的话。
秦光宗和秦耀祖同样气疯了,要冲上去打秦铮,被刀疤男带着一群小弟拦下。
秦铮手肘支在腿上,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我盖的房子,我拆,很合理!”他唇角在胡子下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秦铮,你别欺人太甚!”秦光宗咬牙。
秦光宗虽然残疾,但一直不怕事儿。因为以前无论出什么事,都有秦铮帮助他。如今三弟突然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他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多么无力且渺小,一个大男人哭得涕泗横流,负气地挥着拳头使劲儿捶自己的腿。
“我怎么这么没用,这么没用!啊……”
秦耀祖烦躁地瞪一眼大哥,转头就骂秦铮是土匪。
“秦铮,我家盖房子的时候,我也出力了。你拆了我的房子,我要报警抓你!你等着坐牢吧!”
“哦?”秦铮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弯了弯眼尾。
“秦耀祖,盖你家房子时,我出钱出力。你出的那点子力气,只抵一间茅厕。茅厕我给你留下了。”
“还有你,秦光宗,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走路都困难。你盖房子娶媳妇儿时,你干了啥?给你留一间牛棚,已经是我大度了。”
他已经帮了他们那么多,他们却还要觊觎他的小楼,险些逼死他的老婆孩子。
有些人,虽两腿直立地站着,却不能称之为人。
秦铮杀红了眼。
是他的,一分不少,必须全部拿回来!
秦风刚巧下工,开着拖拉机回来,火还没来得及熄,就被刀疤男从驾驶座上一把拽了下来。
两个小弟摁住秦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拖拉机被陌生人开走。
“你们是谁?”
“抢劫啊!来人……呜呜……”
秦风刚喊两声,嘴里就被塞了破布,扔进只有四面围墙的露天旱厕。
“你家就剩这间茅厕了,好好在家休息吧。哈哈哈!”刀疤男用西瓜刀拍着他的脸,幸灾乐祸道。
他们一帮兄弟听说这小子害秦彻瘫痪,又抢秦彻未婚妻时,全都气得冒烟儿,早就想修理他了。
要不是秦爷吩咐不许做得太过分,他们少不了要喂他吃一顿人黄。
刀疤男回到秦铮身边,弯腰凑近他耳畔,小声汇报一番。
秦铮眸下微沉:“钱财的事了结了,现在,该报杀妻之仇了。”
眼皮蓦地掀起,冰冷的视线在秦家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如一把寒刀抵住他们每一个的咽喉。
————
此刻。
秦老三家。
听着外面墙倒屋塌的轰隆声,冯静柔几次想出去查看情况,都被秦凌想办法留在屋里。
“妈,答应我,别出去。”他握住冯静柔手腕儿,眼神中尽是不曾有过的央求。
“为什么?”冯静柔不解。
秦凌:“……我害怕。”
“大白天的,你怕什么?”冯静柔觉得儿子今天怪得很,“刚才的动静很像地震,我出去看一下。”
“您别去,我去!”秦凌松开冯静柔,转身就跑出去,又立刻跑回小楼,前后不过两秒钟,“看过了,没地震。”
冯静柔:“……”
虽有万般不解,但秦凌长这么大还没求过她什么,儿子第一次提请求,她不会无视。
“好吧,我留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她温柔地摸摸秦凌的头,儿子已经快赶上她高了,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冯静柔端着毛线筐到秦彻房间。
秦彻看书,她安静地织毛衣,母子俩沉默作伴。
看似沉默,冯静柔的大脑却在努力回忆落水前的记忆。只要她能想起一星半点儿的线索,就有机会找到杀她的凶手!
谁?
到底是谁推她下水?
真得恨她入骨,非要她死不可吗?!
可是,竭尽全力去回忆,记忆里却只有皑皑白雪,和不断从鼻子和嘴巴里涌进身体里的冰水……
濒死的恐惧,再次袭击她。
冯静柔痛苦地闭上眼睛。
突然,她脑海里的画面,变成了闯进刘凤英家的人。
被安安称为“猿猴”的男人,胡子拉碴地坐在轮椅上,周身散发着霸道沉稳的气息。
冯静柔奇怪自己只是余光扫了那男人一眼,居然印象深刻到会不自觉想起他。
难道是安安说他像猿猴的缘故?!
呵!
的确挺像的啊。
“妈,你怎么了?”秦彻合上手里的书本,安静地打量着冯静柔。
冯静柔疑惑:“我怎么了?”
秦彻:“你在笑啊,妈妈。”
冯静柔摸摸自己的脸。
她在笑?
有吗?!
“可能是因为想到一只猿猴儿吧?”
冯静柔和秦彻说话时,秦安安已经悄悄跑出了小楼,站在院墙下,看着像两只大壁虎一样扒在墙头的二哥三哥。
【不让妈妈出来,自己却扒墙头看好戏?!】
【安安也想看。】
【可惜安安的小短腿不争气。嘤嘤嘤……】
秦凌听到小妹心声,低头就看到踮着脚尖儿使劲儿够他裤脚的小奶团子,哭笑不得。
他跳下来,抱起秦安安。
“安安乖,外面有怪兽,安安不看。安安回屋,屋里安全。”
他三步并作两步,把秦安安送回小楼内。
秦安安:【啊啊啊,我好不容易才走到墙下的啊!】
秦凌:“抱歉,安安,有些东西不适合你看。”
有些人,你最好一生都不要遇见。
安顿好安安,秦凌又踩着板凳,爬上院墙。
看着大伯和二伯家顷刻之间被夷为平地,秦凌心思复杂。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那个男人不回家?是在外面遭遇困难了吗?
今天他得到答案了。
他没有困难,反而无比强大。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回家?
为何放任他们饿死,都不回来看他们一眼?!
秦砺突然回头,定定地看着秦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秦凌心中一颤,难道说,秦砺也认出他了?
“二哥,我突然有个想法。”秦砺两眼放光,“我长大想去开挖掘机,你看行不?”
秦凌:“……”
他就不该想太多。
秦安安实在是好奇坏了,二哥不让她看,她就偏要看。
一步一步地,又走到院子中央。
正在思索该怎样爬上墙头时,她面前的空地上,突然凭空冒出来一个人。
秦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