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闷哼一声。
剃着板寸的鬓角，渗出大颗大颗汗珠。
女人神情狠戾，像碾地上的烟头儿一样转动脚腕儿，将鞋跟一寸一寸扎得更深。
边踩边骂陆芸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她都敢忤逆！
冯静柔震惊得看着陆芸。
她明明那么能打。
为什么不反抗？任由这女人欺负？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旧社会的封建官僚才不把家里的奴仆当人看，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这女人给冯静柔的感觉，就是那样。
可现在已经是新华国了，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陆芸明显不敢反抗她，但冯静柔才不买她的账，管她是谁，都不可能欺负自己的救命恩人！
冯静柔眸中冒着怒火，忽然从陆芸身后蹿出去。
单薄的身子，不偏不倚得撞在那女人身上。
女人被撞得一个踉跄，尖细的鞋跟儿从陆芸脚上拔出，在鞋子上留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洞。
殷红的鲜血，从血洞中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整只鞋子。
冯静柔看得心疼不已，只想快点儿带陆芸去医院。
“嫂……嫂子，我没事。”陆芸疼得脸色泛白，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惹她。”
“她到底是谁？”冯静柔忍不住问。
陆芸挪动脚步，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霍家大小姐，霍瑶。”
冯静柔心头猛地一颤。
原来她就是霍瑶。
关于霍家和或霍瑶的事，秦铮给她说过一些。霍家是港岛横跨黑白两道的豪门，做事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最重要的是，她对秦铮有心思。
像是一阵大风吹散了心头的迷雾，所有的不合理都变得逻辑自洽了。
冯静柔没说什么，扶着陆芸走出胖姐毛衣店。
对她来说，陆芸脚上的伤是此刻最须解决的问题。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霍瑶的疯批程度。
她刚走出店门，霍瑶抄起凳子，猛地砸在了她的后背上。
冯静柔眼前突然黑了，感觉喉头漾起一阵腥甜的气息。
陆芸反应很快，一个错身揽住冯静柔，将她护在怀里。
霍瑶疯起来没边儿，举着板凳，一下一下猛砸在陆芸的手臂上。
“护她？”
“那我就废了你！”
精心打理的头发变得凌乱，一缕发丝垂在额前，显得她越发疯了。
一下又一下，木质板凳撞击骨头的声音，听得人发毛。
陆芸一声不吭，沉默得承受。
冯静柔想要反击，却被陆芸紧紧揽住，挣脱不开。
“别动，别惹她。”陆芸的声音破碎得令人心疼。
反复重复一句“别惹她”。
因为没谁比她更清楚，惹毛了霍大小姐，会是怎样可怖的后果。
冯静柔心疼得流下眼泪，试图说服陆芸：“陆芸，你别怕她，这里是华国！我们有公安保护，她不敢怎样的，你相信我！”
“我不惹她，行不？你松开我，我去报公安！”
“再打下去，你胳膊会断的……”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店铺门外，纷纷指责她。
霍瑶却丝毫不惧，直到听到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才丢开手里的板凳。
“狗东西，吃里扒外！这就是对你的惩罚！”她冷嗤一声，抬手将垂在额前的乱发勾到耳后。
看到冯静柔在关心陆芸，霍瑶满脸不屑。
会关心陆芸那种下等人，冯静柔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冯静柔，你这种低贱的女人，哪一点配得上秦铮？”
“呵！你这张脸虽然长得不错，但一定没好好保养过，皱纹都长出来了，看着实在恶心。”
“我比你貌美，比你有钱，你唯一的优势就是比我先认识秦铮。但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觉得秦铮认识我之后，还能再看得上你？他回来找你，只不过是因为你给他生了几个孩子而已。用孩子绑住一个男人，真实可悲！”
“既然知道我是谁了，就该麻溜得卷铺盖滚蛋！我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希望你能牢牢抓住。”
“哦，对了。秦铮亲口告诉过我，他早就不爱你了！”
冯静柔脑子里轰得一声，全世界的声音都迅速消失，耳边只回荡着一句“他早就不爱你了”。
她十几岁就嫁给秦铮，早就把自己的命跟他绑定在了一起。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秦铮会不爱她。
当这句话从另一个女人口中说出来时，如同重磅炸弹，轰得冯静柔无法思考。
霍瑶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哈哈大笑。
她本打算直接弄死冯静柔，或者把她拐到几千里外的大山里卖掉，让她从秦铮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但闺蜜跟她讲，男人都贱，他们可以主动扔掉一个女人，却不能释怀女人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与其铤而走险得害死冯静柔，不如制造矛盾，让她跟秦铮离心，再离婚。
见目的达成，霍瑶笑着踢司机一脚：“走了。”
刚挪动脚步，人群中忽然蹿出一个女孩儿，手里拎着板砖，直接朝霍瑶脑袋上砸去。
霍瑶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得挨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
陆芸抬头看清那女孩儿，强忍着疼痛叫道：“三妮，住手！”
冯静柔回过神来，也看到了何三妮。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也不想开口叫住她。
陆芸不敢得罪的人，她敢得罪，三妮更敢！
三妮一看到血，就容易受刺激，打起人来毫不留情。
霍瑶的司机反应过来，去拦何三妮的时候，她已经结结实实砸了霍瑶好几砖头。
秦春霞抱着何四妮，匆匆赶来，挤进人群。
看到何三妮发疯打人，秦春霞吓坏了。
何四妮却一点儿都不怕，愤怒地挥舞着两只小拳头：“三姐，坏女人欺负三舅妈，你一定要狠狠打她！”
何三妮像是接到指令一般，打得更狠了。她像是一头掐架的小兽，就连司机兼保镖的男人都拦不住她了。
霍瑶看出她精神有问题，吓得连连后退，找到机会就一头钻进车里。
何三妮一砖头砸烂汽车玻璃，吓得霍瑶失声尖叫。
司机赶忙上车，发动引擎。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开车溜得快，这辆价值不菲的轿车会被那个女疯子砸成一堆废铁！
车子开出去老远，霍瑶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向冯静柔。
她忽然觉得，那个女人并不如她预想中那般好对付。
秦铮不是说她人美心善吗？
可刚刚女疯子用砖头拍她脑袋的时候，她分明看到那女人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她善良个头啊？！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霍瑶阴冷的表情，战战兢兢地问：“大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你是猪吗？当然是去医院！”霍瑶捂着头上的伤口，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溢出，流过眼睛和嘴巴，狼狈又恐怖。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忽然心生一计。
“通知秦铮，我受伤了，让他去医院看我。”
————
店铺的玻璃门，被霍瑶踢烂了。
冯静柔留大姑姐在店里帮忙守着，自己叫了辆人力车，送陆芸去了医院。
陆芸身上的伤一共有两处，一处是手臂骨折，一处是脚上的血洞。
医生在没打麻药的情况下，给她打石膏和伤口清创。
陆芸疼得冷汗直流，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冯静柔全程握着陆芸的手，一遍遍嘱咐医生轻点儿。
医生忍不住打趣她：“你这个女同志，真是太懂心疼人了。”
冯静柔感觉医生的语气怪怪的。
一开始，她还没听出什么不对，直到白发男医生说出下一句超级炸裂的话。
“我以前给人不打麻药清创，个个叫得跟杀猪一样。你丈夫很厉害，吭都不吭一声，绝对是个狠人！”
冯静柔手一抖。
“丈夫？”
医生，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