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个细瓷茶杯,直冲霍瑶面门砸过来。
霍瑶顾不及闪躲。
那茶杯擦着她的耳朵,狠狠砸在她身后的门上。
四分五裂。
迸裂的瓷片在她脸上划出一道细细的伤口,鲜血很快渗出。
霍瑶捂着脸,看着坐在红木沙发上、怒不可遏的季婕,整个人都吓蒙了。
“妈咪啊,为什么啊?”
她长到四十多岁,从没挨过父母打,不由觉得委屈,眼底瞬间蓄满泪水。
“跪下!”季婕忽然厉声说道。
霍瑶不明所以,求助地看向霍振川。
霍振川面色同样冰冷:“你妈咪让你跪,你就跪,看我做什么?我听你妈咪的。”
霍瑶泪水涟涟地双膝跪地。
她不明白,明明吃饭之前爹地妈咪还很宠她,只是吃了一顿饭的功夫,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
直到季婕再次开口,让她自己交代有没有做过欺负冯静柔的事,她才明白是冯静柔告了状。
“妈咪,她好卑鄙啊,偷偷跟您告状!”霍瑶不认为自己犯了大错,只觉得满心委屈,“妈咪啊,我也受伤了,我在医院躺了一周。您看,我腿上现在还有伤疤呢!好痛的。您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呢?”
她想撸起裤腿,让季婕看她的伤。
季婕却猛地一拍桌子:“你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霍瑶被吓到,跪着不敢动。
季婕深吸一口气,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明天就乘飞机回港岛,一辈子都不许再来大陆。”她声音暗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霍瑶狠狠愣住。
“为什么?”
得不到回应,她又问。
“就因为,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季婕蓦地睁开眼睛。
霍振川的表情瞬息万变:“瑶瑶,你都知道了?”
话音落下,他又后悔了。
“呵,你们骗骗我不可以吗?连骗骗我,你们都懒得做了吗?”霍瑶再也绷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你和妈咪说话的时候没有关好门,我刚好听到了。爹地,我是真得爱你和妈咪啊!我甚至为了想要留在霍家,不惜自降身价,千方百计地追求秦铮。”
“我以为,只要我跟秦铮结婚,我就还是霍家的一员。”
“我从没想过,我的爹地和妈咪会不爱我!”
霍瑶哭着跑出宾馆门。
在房间门口撞到霍京墨,也没停步。
“瑶瑶,你……”霍京墨想要叫住她。
霍瑶脚步不停,噔噔噔得跑下楼。
霍振川:“京墨,快跟上你妹妹。看住她,千万别让她出事!”
儿子走后,他叹一口气,幽幽说道:“阿婕啊,你太严厉啦。瑶瑶跟了咱们四十多年,早已是咱们的亲生女儿了。她做错事,也只是因为想要留在咱们身边而已。”
“振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季婕转头看向丈夫。
作为一个母亲,儿女做错事,她眼中的痛苦之色比霍瑶更甚。
“她砸了冯静柔的店,还打了人家。”
人家小冯今天见到他们,一句都没提霍瑶的不是,给季婕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相比之下,自己一手调教的女儿反而让人没眼看。
季婕出身书香世家,最重家风教育。但在对霍瑶的教育过程中,她却无数次感受到强烈的挫败感。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很用心在教了,为什么总是教不好霍瑶?!
直到,她无意中发现了四十年前的真相……
“阿婕……”
霍振川带着颤音的轻唤声,将季婕的思绪拉回现实。
“嗯?”
她看向他时,发现他同时也在一脸惊恐地看向自己。
霍振川喉头发紧,说话声音都变了:“阿婕,你怎么知道霍瑶欺负冯静柔的事?”
他的瞳孔瞠大到一个罕见的尺寸,褐色瞳仁中浮现出与他身份不符的惊愕之色。
季婕读懂了他的惊愕,问道:“你也听到了?”
也?!
霍振川机械地点头。
夫妻俩震惊之余久久回不过神来,半晌,季婕缓缓吐出一句:“看来,咱们要在大陆多住一段时间了。”
————
星空下。
两道明亮的车灯,照射在开往槐花村的路上。
冯静柔抱着熟睡中的秦安安坐在后排座椅上,看着她手腕上的金手镯,感到十分不安。
无功不受禄。
她想把金手镯还回去。
但安安喜欢,还回去的话会伤了安安的心。
思来想去,冯静柔对秦铮说道:“秦铮,咱们明天买件大礼,送给霍总和夫人吧?”最好是跟金手镯价值相等的。
秦铮知道她的心思。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注视前方,给出了一个让冯静柔意外的答案:“不买。”
“为什么?”冯静柔脱口问道。
三个儿子,齐齐看向秦铮,眼神中俱是震惊和不解。
在他们的记忆里,爸爸一直教他们拾金不昧,教他们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教他们礼尚往来、有礼必回……今天的爸爸,怎么怪怪的?
秦铮今天陪同霍振川参观工厂,特地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此刻同时被八道目光注视着,感到车内温度骤然升高。
热得难耐。
他单手握方向盘,烦躁地扯开领带。
“老子说不买就不买,没有为什么……”
冯静柔许久没见秦铮犯浑,担心他吓到孩子们,开口打断他:“秦铮!”
秦铮立刻住口。
眸底浮现出一抹阴翳之色。
隔了一会儿,换回耐心解释的口吻:“媳妇儿,我错了,我重说。霍振川欠我的东西,比一对金镯子贵得多。”
冯静柔以为,他说的是被强行换给霍振川的一颗肾。
从没想过,秦铮话里说的其实是另外一层意思。
他们欠他的,是一整个人生啊!
不过,他已经无所谓了。
此刻车里拉着的人,再加上正在辛苦备战高考的大女儿秦婷,已经组成了对他来说最完美的人生。
他现在只求霍家人能早日离开林丰县。
不要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