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拾对于陆星辰的回答有些意外,但又意料之中。
他一直就觉得陆星辰不简单,而且昨天还听老大说,陆星辰跟陆鼎晟有关系,虽然他没问出个所以然但他没看走眼就是。
“因为那晚我说你照顾好我老大就不用离职,所以你要赖着不走?”
他不说她都忘了这事,陆星辰也不跟他扯其他直接回答:“我入职是签了正式合同的,罗助理想让我离职也请走正式流程。”
罗拾呵地冷笑,“你赖着不走,是想继续打我老大的主意吧?”
陆星辰同样不想这个话题上掰扯,麻了,尤其厉臻最近奇奇怪怪的,她更想跟这些人摘得干净点。
“在你眼里你老大可能真的很好,我也承认厉总确实优秀,但我若看上他的钱而吃回头草的话,那我觉得跟他一样有钱的男人并不是没有,罗助理不会以为,楚总只是华讯公司的执行总裁而已吧。”
罗拾当然知道楚泽衍是楚家的人,但陆星辰这么说话真让人火大,“你搞清楚,你现在在我老大手下做事,还只是一个普通职员,真算起来比你漂亮优秀的女人可比楚总的数量多得多。”
“所以为什么要防我一个小职员?”
谁防她了?要不老大鬼迷心窍他都懒得跟她一般见识,罗拾心里不满但又说不过,“算了算了,我今天也不是来逼你离职的。”
看她毫不掩饰表现出来的不相信,罗拾不爽地抓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重新说道:
“我听说,你对厉温还有厉舒有着挺大的恩情。”
“罗助理,既然我不想让你用私人感情来干涉我的工作,同样也不会用私事来渲染我的工作能力。”
话倒是说得漂亮,不过陆星辰的工作能力他确实也没办诟病,“我不跟你聊工作也不聊你对厉家的恩情,而是要跟你说说厉家对我的恩情。”
这就在陆星辰的意料之外了,没有搭话,平静地等罗拾继续往下说。
罗拾垂眸沉默许久,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才下定了决心似的,直视陆星辰说了一句:“我爸就是导致厉臻爸爸车祸去世的肇事司机。”
淡定如陆星辰也不由瞳孔一缩。
罗拾看她的反应自嘲地又补充一句,“而且我爸酒驾,全责。”
厉臻的父亲厉大川是父母的老来得子,他在父母的安排下,很顺利地在体制内有一份清闲又稳定的工作,这也是当时京城土着子孙最常见的生活规安排。
但厉大川心里一直埋着一个创业梦,他不屑于官场的阿谀奉承与勾心斗角,所以在体制内干了二十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
在家里两老相继离世后,厉大川就下定决心南下创业。
虽然因为性格在创业初期亏了不少,但为了妻子跟三个儿女他从未放弃敢打敢拼,两年后生意有了起色。
可灾难却赶在好日子之前降临到这个家庭,罗永福酒驾超速闯红灯,撞上了正常行车的厉大川。
厉大川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半个多月,最终撒手人寰。
而在他撒手人寰之前,应负全责的肇事司机罗永福因为没有钱支付医药费,最终选择跳河自杀。
王娅宁当时不仅要撑着整个家庭,还要撑着挽回厉大川的命,而与厉大川有生意往来的人中,有的生怕他死了拿不到钱所以跑来医院讨债。王娅宁没有精力去管这些,只能答应合伙人将公司进入清偿程序。
只是这样,她也无法从厉大川公司那得到费用支持。正好王娅宁嫁在粤城的姐姐,也就是林欢喜家里也在当时出了事几乎自顾不暇。
两家人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厉大川的医药费终于在他住了十多天的重症监护室后断了。
就在这时,一个瘦得面色发黄的女人找到了医院,给了王娅宁六万多元现金。这个女人正是肇事司机的妻子,也就是罗拾的母亲杜鹃。
王娅宁对罗家可谓恨之入骨,而杜鹃拿来的钱远不够他们应该给的赔偿,她忍着撕骂杜鹃的冲动,只是冷冷告诉杜鹃,这钱远不够支付厉大川的医院费让她再去筹。
几天之后更消瘦的杜鹃又拿来了,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五万多元的现金。
只是这次杜鹃离开医院后,十三岁的罗拾突然冲出来抢王娅宁手上的袋子。
但他没能把钱抢走,因为个头比他大了不少的十四岁的厉臻冲过来把他打倒在地,罗拾实在反抗不了才哭着恳求:“求求你们把钱还给我,那是我妈的救命钱,她再不手术就活不过半年了!”
他妈妈的命是命,难道厉臻,厉舒,厉温爸爸的命就不是命吗?而这一切都是他爸造成的!他爸不负责任地丢下他们,凭什么来找他们!
王娅宁没理会孩子,只是拿着那装着五万多元现金的黑色塑料袋,拉着厉臻走了。
而王娅宁改变主意是在她最崩溃的那天。拿到那五万块的两天后,厉大川还是抛下了她跟三个孩子走了,而悲痛欲绝的王娅宁,在医院验血的窗口又碰到了杜鹃的那个男孩。
瘦弱的孩子先跟抽血窗口的工作人员问:“阿姨,卖血能卖多少钱一克?”
在被询问与解释了一番后,男孩又固执地问:“那你们医院收肾吗,我有两个,我把一个卖给你们能够我妈动个手术吗?”
那一刻悲伤到哭不出来的王娅宁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后来,她把杜鹃给的厉大川没花完的医院费共计七万多元还给了杜鹃,母子三人靠厉大川公司清算后得到的一笔并不多的收益,度过了最坚艰的时。
幸运的是杜鹃的手术很成功,不幸的是两年后她的病情复发,没几个月就去世了。
十多年后,罗拾再说起这段往事,并没觉得像说别人的事,而是依旧沉重阴暗得像能随时笼罩他的梦境。
看着陆星辰也露出了阴郁的神色,他笑了笑说:
“我知道厉家挺惨的,但当时的我只能顾及自己的惨,我爸妈的事让我们整个家族都被刮带了,而他们到死也没能还清借的债,我就成了个不吉利的拖油瓶。
年迈的奶奶以村里并不太值钱的房产为代价,伯父家终于愿意收留了我。我在打骂之下饱一顿饿一顿的念完初中,接着奶奶去世了我也就辍学来了市里。
进厂打工满足不了十六岁想挣大钱给那些人看的我,所以交了很多会赚钱的朋友,还跟一个师父学起了手艺。
出师那天,我在地铁上第一次拿着刀片,准备划向我从银行附近就尾随的女人的包,厉臻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什么都没说就死死抓着直到那女人到站下车,才冷冷看着我问,当年要卖肾给妈妈治病的小孩,现在开始卖良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