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臻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居然想要看陆星辰哭,可真的看到这人哭,他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能让另一个人心里的悲伤一起变成汪洋大海。
她说她没办法给身边的人带来安全感,可一直想给别人安全感的她,心里竟是如此不安。
她想要变得强大守住想要守住的人,却不曾给自己任何一个避风的机会。
“星辰……”他捧住她满是眼泪的小脸,凝望她的眼睛里也蓄满了对她的心疼,拇指轻轻地,一遍又一遍拭过她的悲伤与不安,“月亮或许是独一无二,但星辰却可以塞满天空的每个角落,让人无处躲藏。”
她悲哀地数着月亮的好,“可月亮能照亮整个夜晚。”
厉臻看着她依旧能倒映星空的眼睛与泪水,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喜欢上你的人会永远被星光照耀,我也是喜欢上你以后才知道,星光有多冰凉又有多灼热,有多暗淡又永远明亮。”
陆星辰似乎听得懂,又似乎听不懂。
厉臻深呼吸,将她重新按入怀里,任由她在自怀里从放声大哭,到闷闷抽泣。
又过了一会儿,陆星辰揪着他的衣服挣扎起来。
厉臻看她不哭了,只是有些焦躁,低声问:“怎么了?”
陆星辰吸着鼻子说,依旧有些大舌头道:“我……我想去卫生间。”
厉臻愣了一下,抱起人往最近的那栋楼疾步走去。
前几分钟还悲春伤秋的人,被他放到马桶边又急又凶地说道:“还不出去?”
“你自己可以吗?”
“赶紧出去……”
厉臻只能往外走,到了门口担心地转过身,她还站在那里指着门:“关门。”
他带上门没敢走远,直到听到里边传来冲水的声音才稍微放心,可过了好一会儿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敲了敲门,“星辰?”
里边没有人回应,他又敲门,“星辰你好了没有?”
还是没有回应,他一把扭开门走进去,马桶那边没有人,目光迅速找了一圈,发现那人蜷在浴缸里。
厉臻心里有点好笑,又有更多的心疼泛起,也不知道在她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的时候,都是怎么过来了?
刚离开陆家的时候,她是怎么过来的?
从应有尽有到背负所有,她又是怎么过来的?
那么喜欢陆鼎晟是怎么忍着不见?
喜欢他,却又离开之后,她会在什么时候想到他?
想着这些,厉臻起身去拿干净的毛巾,沾着热水给她擦洗了一遍,然后将她从浴缸里抱回他的房间,轻轻放在床上,拉上薄被盖上。
连喝醉了也没怎么惹事的丫头啊。
他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然后忍不住用手指轻轻触碰她微微发烫的面颊,眼睛里都是水色柔光。
他嘴角弯起,指背轻轻划过她高挺挺的鼻梁,面颊的很热的人鼻尖冰凉。
手指再移到唇上,又是温热的柔软触感,厉臻深深叹息。
手回到她的头发上,突然想到什么,他俯下身用手轻拨她的短发。
找了一遍没有找到。
他再侧过去拨开另一边的短发,然后看到青白色的头皮上,有一个粉红色的,大约四五厘米长的刚脱痂的伤口。
眼睛像瞬间被刺痛,他俯下身抱住她,心如刀割一般将脸贴在她的额头。
“我改,星辰,我把臭脾气都改过来,以后不会故意不接你的电话,不会再故意不理你。”
他的眼泪从眼里滴落下来,落在陆星辰的脸上。
陆星辰呓语一声别过脸去,她并没有醒,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刚跟陆鼎晟打完一场羽毛球,两人坐在场边喝水,她用膝盖顶了顶他的,等陆鼎晟看过来的时候,她肩膀挨过去跟他说:“爸,我交了一个男朋友。”
陆鼎晟嘴里的水没能一下咽下去,扭头看着她,见她笑眯眯的却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他把水吞下问:“认真的?”
“不认真我跟你说干嘛?”
陆鼎晟又看了她片刻,“看来……很喜欢啊。”
她笑,给他拍了一个马屁,“除了你之外,我最喜欢的男人。”
“男人……”陆鼎晟没好气,然后又看了看她,最终叹了口气,“虽然我心里挺不是滋味,但哪天带回来给我看看吧。”
她好奇地看着他,“你不问问他是什么样人,什么家庭出身吗?”
陆鼎晟说:“我相信你的眼光,而且,你开心就好。”
她高兴得一手搂上他的脖子,挨过来跟他贴着坐,“那我还是先告诉你,他叫厉臻,是我学校的师兄,普通人家出身,爸爸很多年前意外过世了,他还有妹妹跟弟弟,都是他妈妈一个人带大的,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他学业很好,正念研二,还在创业……”
“我知道了,见面我尽量避开这些问题可以了吗?”陆鼎晟一下看穿了她的想法,“这才哪到哪你就开始偏袒他?”
她单手抱他脖子改成挽他胳膊,“说什么呢?我跟你多少年的交情了,外人能比吗?不过爸,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别故意为难他……”
梦外,她还来不及带厉臻见他,就先发现了陆文礼的事。
梦里,她如约带着厉臻回家,带到陆鼎晟面前跟他说:“爸,他就是厉臻。”
然后厉臻将他们准备好的礼物递给陆鼎晟,跟她一样称呼他,“爸,我跟星辰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陆星辰笑着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下一刻猛然坐起来。
然后又捂着脑袋扎回枕头里,她想起来了,她昨晚跟厉臻在江边喝的酒,后来她问她今晚能放开了喝吗?
再后来……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看来她是放得很开了,不过这里应该是厉臻的房间吧,因为枕头上有他的味道,只是他人呢?
此刻的厉臻,应该说厉臻半个多小时前就已经起来,他洗了个澡,确切来说,这是昨晚到现在洗的第二次,冷水澡。
当他神清气爽在厨房里,一个灶熬着粥,一个灶煮着醒酒汤时,大门传来按密码的声音。
罗拾吗?
他走出厨房,就看到手里拎着一大食盒的母亲正弯腰准备换鞋,两人看到彼此都微微露出诧异之色。
王娅宁先出声问:“你今天没去公司?”
厉臻看了眼自己紧闭的房门,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有点事,还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