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纷飞的雪夜里,
饭馆家的儿子得了一件新袄子,
那袄子是他娘买了最时兴的好料子缝出来的,便是里面的棉花都塞的足足的,看起来又暖和又好看。
孩童开心极了,抱着衣裳直打转,扬言晚上一定要抱着新衣裳睡觉才好。
众人被孩童的愉悦感染,亦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禾欢大口大口的吃着孩童身上洋溢而出的喜悦,很是满足。
和热闹的氛围不同,在饭馆的边角处,缩着一个落魄的身影,
面前只放着一盅早已见底的酒水,一盏只剩了一口酒的酒碗,还有一个空了的小碟,从上面剩下的碎屑来看,约莫着便是饭馆里最便宜的下酒菜---花生米了。
男人有些晕晕乎乎了,但显然还没有喝的尽兴,
醉醺醺的朝着饭馆的老板招呼着:
“我不是要的温酒嘛?你这都凉透了,让人怎么喝?!”
老板抱着儿子的笑容一滞:
“你一壶酒喝了两个时辰,就是我给你煮的滚烫,不也都凉了。”
男人有些不满:
“谁喝酒还不能细品了。”
这时,身边有人低声嘲笑:
“这可是馆子里最便宜的酒水,也就有个酒味罢了,还细品....”
“可不就是么,那些能细品的酒水,他可买不起~”
声音不大不小的传过来,男人听着脸热,一时间却又无从反驳,自己囊中羞涩,那些挂在酒馆门口牌子上的酒水,
他....确实买不起。
奈何腹中酒虫尚未满足,这样低廉的酒水确实喝的不尽兴,他只恨不得一滴一滴的嘬,都将一壶喝见了底。
兜里已经没有银钱了,自妻子回娘家之后,甚至带走了大部分的银钱,留给他的不过丁点,不够在饭馆几日的挥霍....
可......还是没喝过瘾啊~
男人舔了舔唇边:
“再来一壶!”
饭馆的老板瞥来一个白眼:
“三文钱。”
“赊.....赊账!”男子道。
“赊账?!”老板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昨日便是这么说的,如今加上今日的,你给钱了?!”
“那....再赊一壶!”男人有些底气不足。
“赊不了赊不了。”老板挥了挥手:
“你什么时候把欠下的酒钱给还了,再说赊账的事!”
显然,男子是还不上的,
周围的食客们纷纷嘲笑道:
“这酒钱想要还上,莫不是早着呢。”
“还不如让他在这给你端端盘子,洗洗碗筷来的快些....”
男子忽然眼睛一亮:
“我家有个女儿,能干活,我让她过来给你做事,不要工钱,你随便使唤,给我酒喝就行!”
老板嫌恶的皱了皱眉,将怀里的儿子放下,让妻子带回了后院里去,随即对男子道:
“你们家多余瘦的一阵风都要刮跑了似的,谁人敢用,半大的孩子,在这里磕了碰了算谁的?亏你想的出来!”
“不要紧不要紧,是生是死都是她的命,她现在能干活,我让她来给你干活,给你抵钱!”
“嘿,真不是个玩意儿!”
“有这么当爹的么?”
“他家姑娘才多大.....”
“大老爷们儿没个出息,自己不出来干活挣钱就算了,竟还要半大点的女娃娃出来挣钱给他花.....”
议论之声渐起,可多余的爹恍若未闻一般,还在试图说服着饭馆的老板能让他用孩子来赊酒。
这边正看着热闹,
突的人群中有个声音响起:
“这位兄弟,要不做个买卖?”
多余的爹转头,却见一个魁梧的男子,身形很是壮实,可看着却很是眼生。
可饭馆的老板却是知道,这男子是个人贩子,在各个村落走动,收买被家里遗弃的孩子,心中计较两分之后,连忙打着哈哈:
“嗐,都说着玩的,还当真了去,来来来,喝酒喝酒。”
可那人贩子却只看多余的爹:
“你家孩子若是嫌着碍事,便给做主发卖给我,要是模样好些,还能卖个好价钱,够你喝上好一段时间的酒,还得是.....”人贩子顿了顿:
“这饭馆招牌上的酒。”
多余爹的眼睛亮了亮:
“你说的可当真?!”
“当真。”
“我家有个赔钱货,六岁...七岁?...总归不到十岁这样,好手好脚能干活,模样也是能看的,利索的很,你....你出个价钱。”
人贩子闻言,只比划了个数字:
“约莫这么多,但我得看见孩子,要是真如你所说,还有的谈...”
“好好好!!!”
多余的爹兴奋极了:
“我...我明日就将她带来!你明日可还在此处?!”
“自是在的。”人贩子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你将钱带着,我把那个赔钱货卖与你!”
话毕,多余的爹似是想到了什么:
“那...那你先交个定金..先把我的酒钱结了,再给我叫壶好酒!”
见人贩子狐疑,连忙又道:
“我家就在村子东边,有个掉了红漆的木门,门口有个枯木桩子,我家那个赔钱货叫多余,你村里打听打听,都知道的,假不了你的!”
人贩子迟疑一会,适才众人的议论之声他是听的清楚的,加上多余的爹也算是个眼熟的,左右都在这个村子里,跑不掉,便从怀里掏出银钱放到了桌上,继而对着饭馆的老板吆喝道:
“结了他的酒钱,再上壶好酒!”
“还...还要一只烧鸡!一碟肉饼!一碗肉丝面!”
多余的爹见状连忙跟着嚷嚷。
却见那人贩子警告似的瞥来一眼:
“我只付你这顿的酒钱,至于其他的,等我明天看到孩子再说。”
多余爹闻言缩了缩脑袋,却也不敢得寸进尺,老老实实的坐着,不敢反驳半句。
那人贩子就住在饭馆边上的一处小客栈里,结了酒钱之后,又告知多余爹明日午时要看见孩子,否则便要寻到他家里去。
多余爹头点如捣蒜的应了,好声好气的将人贩子送走。
这时,桌上已经给换了一壶酒,
和刚才他喝的那样淡出鸟来的劣酒不同,光是色泽味道便知是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