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云从来没有想到,王瑞凤作为行署的副专员,说话是如此的咄咄逼人,不依不饶,别说是行署的副专员,就是地委书记钟毅,地区的一把手,也从来不会如此。
胡晓云有些下不来台,就看了一眼齐永林。
齐永林知道,这个时候拉胡晓云一把,不让其尴尬,就是对胡晓云的最大帮助。
齐永林清了清嗓子道:瑞凤同志啊,刚刚自文同志汇报的主要内容,我做了比较完整的记录,回去之后,我把笔记本啊拿给你。时间关系,就不要让晓云同志再做重复汇报了。
王瑞凤看齐永林表了态,也就只好作罢,心里却是暗道,这个胡晓云,一个月的工资不过是两百多元,凭借什么敢用五百多的进口香水,这样的领导干部,能洁身自好?
由于开会闹了这么一出,所以吃午饭的时间,大家都比较严肃,常云超忙前忙后,已经颇有了进入行署秘书长的意味。
看大家尴尬,常云超忙拍着马屁道:永林专员,我最佩服您了,一步一个台阶,从地区计委,先干副主任,又干主任,接着干副专员,现在又干专员。
王瑞凤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哎,云超同志,你这是批评永林同志没有在基层干过啊。实际是永林同志还是在东洪干了一段时间的县委副书记,县长,接着是从县长直接干了副专员的。
齐永林听闻之后就道:瑞凤同志啊,你对我的了解,比本土干部都清楚啊。
但是我提醒一句,你们用词不当啊,不要用干,要用当。
王瑞凤没有想那么多,经过齐永林这么一提醒,脸立马就红了。
返回的路上,王瑞凤和齐永林两人坐在后排,王瑞凤想着胡晓云香水的事,作为女同志,她更了解女同志的心思。毫不客气地道:一个县级工业园区的筹备组长,用这么名贵的香水,永林同志,这可不正常啊。
在体制内,称呼是最能反映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地位的。党内称同志是党章规定的,但面对上级领导的时候,一般出于尊敬,大家一般逐渐都不称同志了,而是称职务,比如钟毅书记,永林专员。而王瑞凤喊的则是永林专员。
齐永林在王瑞凤面前倒也坦诚,笑着道:怎么,瑞凤同志,你不是一直觉得咱们的同志没见过世面嘛,这次,晓云同志不过是用了一瓶稍微高档的香水嘛,何必上纲上线。
永林同志,这不是一瓶香水的问题,这是牵扯到工作廉洁和工作态度的问题。
齐永林上下打量了一下打扮精致的王瑞凤,精致的妆容如同细腻的工笔画,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眉形利落而不失柔美,像是用最纤细的眉笔精心勾勒出的弯弯柳叶,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没有一丝凌乱的发丝。
瑞凤同志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样的工作方式可是没有办法和咱们基层的同志打成一片啊。包括刚才开会,你看当着那么多干部的面,还有不少是晓云同志的下属,不给人家留面子,是要得罪人滴!
王瑞凤哼笑了一声,永林专员,我这个人从小就不怕得罪人,当领导的都是老好人,我看这个领导也是没法干了!
齐永林深知,王瑞凤身在高干家庭,和邓牧为还不一样,王瑞凤的父亲和公公都是省上的领导,这样的背景,别说自己,就是省城的市长对待王瑞凤也要礼让三分。所以自己才有意让王瑞凤出任秘书长,好巩固与上层的关系。
王瑞凤看着窗外,又回忆着那分淡淡的香水味道,忽然感觉这香水味有些似曾相识,思索良久之后,才忽然想起来,齐永林的办公室里,曾经有这样的味道。转头就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永林一眼!
晚上的时候,在光明县一家位置偏僻,但装修较有档次的馆子里,光明县委书记刘乾坤和开发区的党工委书记廖自文两人在包间里早早地等候,红旗书记、友福县长到了不久,临平县委书记李学武就匆匆而来,与众人握手之后,就静静地等待地委书记钟毅和副书记邓牧为的到来。
作为地委书记钟毅,原本是不喜欢出席这种地域特色明显的饭局的,但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地区里局委办和各大国有企业、有关单位的一把手,关系盘根错节,利益相互交织,如果没有一股坚强而有力的力量作为支撑,地委书记也是光杆司令。地委的工作也需要下面各县的支持和落实,更需要有人带头落实。没有私人感情只有公事公办,钟毅知道,很多工作的效果可能并不会太过理想。而如今从平安县走出来的干部,担任县委书记和开发区书记的就有四人,特别是刘乾坤担任了县委书记之后,钟毅在地区的影响力又增加了不少。
我虽为平安县的县委办主任,但是自然是没有资格和几位领导坐在一张桌子的,而秘书则是在不远处有一个单独的一个包间。
工业园区的办公室主任郑朝平将我领进了屋喝着茶,李学武来后不久,就看到一个年轻干练的姑娘也进来了。
那人见我也在,就道:耶三哥,你也在。
来的不是外人,正是李叔的女儿李亚男。
郑主任看我们认识并不奇怪,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又看到了两年轻人进屋,向建民和程国涛。
四个人都是安平出去的,特别是程国涛,还是安平乡出去的干部。看我们几个都很熟识,郑主任道:那既然你们都不是外人,我就不照顾你们了,今天我们工业开发区请客,我要在门口照应,你们有事叫我。
三个人中,我倒是年龄最大,三人对我都是极为的客气,张口一个阳哥,闭口一个主任。事实上,程国涛和向建民都已经是副科长,假以时日,必将也将成为主政一方的县处级干部,甚至几人都是高学历,晋升副厅级以上的高级干部也是不无可能。
李亚男和向建民本就在处对象,俩人一周也见不了一次面,能够趁此机会见面,眼神之中都宠溺了许多。我和程国涛也是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当电灯泡的道理,匆匆地吃过之后,俩人各拿了桌子上的一包烟,找地方猫着抽烟去了。
领导们一桌,既是上下级,也是多年的老相识,自然是比平时吃饭放松了不少。孙友福作为代县长,但却是职务最低的,不仅要自己喝酒,还要为众人倒酒。
钟毅的右边是廖自文,左边则是老资历的李学武,几人喝酒之后,闲聊了之后,自然就说起了工作。酒至半场,李学武端着酒杯,碰了碰钟毅的胳膊悄声道:钟书记,我给您汇报一个工作。
钟毅面色平静地端着酒杯起了身,俩人就到了角落旁的沙发旁,也不坐就站着说起了话。
李学武无奈地道:现在整个临平的干部风气还是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县长罗正财是表态多调门高、行动少落实差、县委的很多工作落不了地,调整个城关镇的书记,阻力重重。建委改革也无法推动,建委班子集体上访,告状的,举报的层出不穷啊。我现在工作阻力很大!
钟毅当个异地县委书记,深知本地老资历的县长如果不配合工作,县委书记就是一个光杆司令。听完之后,叹了口气道:这个老罗,上次还是手软了,看来县长和组织部长也要外调啊。
李学武道:政法委书记也要外调,现在县里的治安极差,县里的干部被打都成了家常便饭了,公安局迟迟破不了案。
有没有想要的人?
李学武道:我想让平安县的马军同志或者张庆合同志出任县长,李尚武任县委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局局长。
钟毅听了之后,思考了足足有半分钟才道:年龄大了,不宜再作为政府一把手了。还有平安县现在势头很好,这三个老将是平安的定海神针,不能动。年轻的一代里面,多数都还需要历练。
这个时候李学武看着正在倒酒的孙友福,用手悄悄指了指道:他,小孙。
钟毅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着急表态。孙友福马上要成为平安县县长,如果将孙友福调到临平去,一个是要考虑平安谁来当县长,第二则是要考虑,临平的干部对于县长和书记都是平安来的,意见大不大。
钟毅举了举杯子道:你的想法我清楚了,这样吧,回去之后我们地委研究一下。
得到这样的答案,李学武知道,这并不是钟毅在推脱责任,而是临平的情况实在太复杂,特别是罗正财,除了和党政班子抱团较紧之外,多年的父母官当下来,临平籍一位在京的领导,对罗正财也很关照,不考虑这个影响,钟毅自当也像换曹河县委书记一样,直接将罗正财给换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临近十点钟的时候,饭局结束了。
从酒店出来之后,我忙走了过去一起相送。
钟书记看着我道:朝阳同志也来了嘛,啊,你过来。
我赶快走了几步道:钟书记,又看着邓叔叔喊了一声爸。
钟毅握紧了拳头,重重地捶了我一拳道:你小子,穿这么少,身体是真好,你看我们这些人都是老人了,扛不住冻啊。
我忙说道:钟书记,是我从小火力就比一般人旺,当年在部队,我们拉练到大西北,别人都穿棉袄,我就穿个毛衣啊都觉得热。
钟毅听后笑了笑道:那意思是我们几个身体还行嘛!
郑红旗笑着道:何止是还行,您看钟书记,我比您穿得可厚多了,里面还有一件毛衣。
钟毅道:好啊,都是干革命的,都要保重革命身体。说着又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道:朝阳同志,你在前线待了多久?
待了一年多!
一年多,猫耳洞里就趴了半年,打过敌人没有啊。
钟书记,我们那个时候主要是打炮,有时候交火,也不知道打着没有!
枪声炮声喊杀声声声慑敌胆,手雷地雷定向雷雷雷生威风,从猫耳洞里爬出来的人,个个都是钢筋铁骨的英雄好汉啊。学武,你过来。
李学武走了几步。
钟毅道:我借你一个公安局局长,一年时间,去把临平县的犯罪势力团伙扫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