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钟潇虹身着咖色的风衣,双手放进了兜里紧紧地裹挟着衣服,这样的装束在大雪天虽然时尚但也冻人。
俩人一前一后就来到了我的宿舍前,走到了门口,我说道:钟主任,等一下,我喊高政委拿钥匙。
怎么你家的钥匙在高政委这里?
啊,高政委家属也在,所以一直有人,这钥匙我戴在身上,不方便。没等钟主任反应,我就叩响了高政委家里的门,跑了一天的派出所,刚才就直接回家了。
敲了门之后,门就开了,高政委打开门就道:回来了呀!哎哟,钟主任也在啊。
钟主任尴尬地笑了笑道:高县,你们是,邻居啊!
高政委穿着一个红色的毛衣,兴许是太爱抽烟,毛衣上面还烫了一个洞,这样的装扮,让平日里看起来严肃的高政委还多了一份活泼。
我马上道:高政委啊,这个钟主任代表县政府关心咱们公安局的班子,来看一看下雪过后咱们家里还缺不缺东西。
高政委道:哎哟,你看,领导想得周到啊,来来,快,家里请家里请,正好你们嫂子今天烙饼,就在家里吃饼。
正说着,厨房里走出一个五十出头的大嫂,一手上沾满了面,一手拿着勺子,笑着道:呀,小李,这个就是你的爱人吧,长得真好看,和挂历上的人一样。
高政委忙道:哎哎,乱说啥,这是咱县政府办公室的钟主任。朝阳的爱人在平安县城关镇当书记。
嫂子则笑道:你看我,这没出过门也没见过人,钟主任是吧,晚上一起在家里吃烙饼。
说着厨房里就传出来小麦面粉受热膨胀所激发出来的麦香味道,最简单的食物最能激发出食欲。能够吃上纯白面的烙饼,这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是过年都不敢奢望的大事,如今平常日子里也能吃上烙饼,这就是时代发展最好的印证。
大嫂用胳膊擦了擦额头道:饼马上就好,小李、小钟,老高你们喝几杯啊,说着就忙着回了厨房,端回了一叠饼出来。
钟主任也是咽了咽口水道:李局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也饿了,高县长这样不打扰吧。
高万良也是觉得自己的毛衣有了洞在美女主任面前有些失态,忙一边穿外套一边笑着道:钟主任啊,我来了几年,你可是第一次到家里来。我让你们嫂子多炒两个菜,咱们就在家里吃点家常便饭。
钟主任倒是一边解风衣的扣子一边道:高县长,我就反客为主了,我去厨房帮嫂子的忙,你和李局你们聊。说着就把风衣脱了,挂在了衣架上,黑色毛衣轻柔地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柔美与干练,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皮筋,反手就扎了一个小马尾。
高县长忙道:哎哎,钟主任,这里的厨房啊你不熟,就让你嫂子啊在厨房忙活,我和朝阳啊正好向你汇报汇报工作嘛。
钟潇虹笑着道:高县长啊,你要是这么说就是要撵我走啊。
几人并没有说什么工作,只是听到厨房里的炒菜的声音,不多会,一个炒鸡蛋、豆芽肉丝、白菜猪肉粉条和豆芽炒饼就端上了桌子。
高县长笑着从门后面取出了一瓶酒,拿了三个杯子道:知道你们啊都是海量啊,但明天上午要开会,咱们三个一斤酒。
钟潇虹道:高县长啊,这酒要不我就不喝了吧,晚上还要回家。
哎,钟主任,我可是知道你的酒量的,这酒可是朝阳从平安拿过来的纯正的高粱红,今晚上我不多劝,咱们三个一瓶酒,还不是和喝凉水一样啊,驾驶员就在楼下,晚上少喝点,到时候送你回去。
钟主任笑了笑,倒也不好再推辞。三个杯子倒了酒,嫂子是忙到了最后才上了桌,做的几个菜就是纯正的家乡小炒的味道,看起来品相一般,但却是很下酒。
酒是二两的杯,不知不觉就喝了两杯,高万良起了身,很是自然地又拿了一瓶酒倒了起来,钟主任道:高县长啊,不是说了,咱们就喝一瓶?
一瓶?哎对,一瓶一瓶地喝,好事成双。
钟主任常年在县政府办搞接待,自然也是知道,只要是端了杯子,就没有那么轻松放下的道理。三个人最后喝了三瓶白酒才结束,钟主任倒也是保持着清醒,谢过了高政委和嫂子之后,抓起了衣架上的风衣道:走,李局长,去你的房间参观一下。说着也就先出了门。
我拿着钥匙道:高政委,嫂子,你们一起来看一下,看看咱们这还缺什么。
高县长抽了一口烟道:你先过去,我去方便一下。
说着我就打开了门进了屋,钟主任双手环抱于胸前,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客厅和厨房,又扭头看了看卧室道:方便看一样吧。
我心里暗道:这县里的关心确实是无微不至啊,还要看卧室。
方便,方便。说着就快走了两步,直接推开了卧室的门。
钟主任喝了酒脸色红晕,那是酒精在她肌肤上留下的微妙印记,看起来多了几分难得的松弛与妩媚。
进屋之后,钟主任一边点头一边微笑着道:果然不愧是军人出身,咱们这样的被子你都能叠成豆腐块。说着将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是一张晓阳在地区红星照相馆里拍的照片。
钟主任走过去,拿着晓阳的照片道:这是你爱人啊?真好看!没想到啊,你出门在外,时刻还带着媳妇的照片。
我摸了摸头道:哎,我媳妇,邓晓阳,下次她来介绍你们认识。
钟主任轻轻放下晓阳的照片,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道:到了县里这么多年,一直替别人挡酒,你是第一个替我挡酒的人。
钟主任说得真诚,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如春日暖阳般的温暖与和煦,又带着半分的迷离,含情脉脉,眉目传情,这眼神我太过熟悉,晓阳看我就是这个眼神。
钟主任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郑重地看着我道:朝阳,你是个好人,临平的水很深,你不要惹他们,找机会尽快调走吧。
我往后退了两步,和女同志保持距离,是张叔在我耳边念叨着起了茧子的话,这钟主任看来是喝多了。
钟潇虹顺势又解开了风衣的扣子有些着急地道:走,走,走咱们客厅里说。
钟主任马上拉灭了卧室的灯,主动朝着客厅走去,这个时候,虚掩着的门打开了,钟主任一愣,高政委和嫂子带着香油也进了屋,关了门,嫂子道:这大冬天的,要关门,不然浪费暖气。
钟主任一边扣扣子一边道:是啊,就说刚才屋里不保暖。
正说着,就听到楼道里传出了脚步声,顷刻之后就是砰砰的敲门声。
嫂子道:大晚上的,不是出啥事了吧。说着就把门打开,门口的两人一看,就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敲错门了。这个,这个李局长是住这里吧。
嫂子问道:你们是?
钟主任道:哦,是我们家那口子,来找我的。
嫂子忙让出门道:哦,钟主任的爱人啊,快请进,请进。
说着,一个穿经警制服的同志就进了门,略显紧张地看了一眼道:啊,都在啊,这么多人啊。
嫂子笑着道:哎呀,你看你,来晚了,刚才我们一起才吃了饭,锅里还有饼,要不,我去热一热。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我,啊,我是看潇虹这么晚还没回来,就来接她,你们继续继续。
高政委忙介绍道:这个是咱们钟主任的爱人罗焕清,煤炭公司的保卫科副科长兼经警大队的大队长。
罗焕清忙伸出手道:李局长,什么时候到我们经警大队指导工作啊。
没等我说话,钟主任斜着看了一眼罗焕清道:今天不说工作了,不打扰高县长和李局长休息了,说着罗焕清也就低头哈腰地笑着告辞了。
两人走后,嫂子道:这个人,知道的他是来找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抓……
高县长猛咳一声道:这个,这个罗焕清啊和咱们罗县长有些亲戚关系,啊,也不奇怪,县里不少干部的家属和子弟都在煤炭公司和矿上工作。
我暗自摇了摇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个钟主任无论是形象气质还是工作能力都十分出众,再看这个罗焕清,总感觉像是没长开的茄子一样,人又矮又黑,笑起来是一脸的猥琐。
晚上,躺在床上之后,心里暗暗揣测,这个钟潇虹为人也太过小心了吧,一次让我不要相信公安局任何人,一次让我赶快离开临平,她在临平是遇到了什么事?作为县政府办的主任,怎么对临平是如此的失望。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晓阳不在,六点钟也就睡醒了,睁开眼的那一刻,我总算体会到了,晓阳评价红旗书记早起,但凡是有半条腿压在身上,也起不来。
放眼望去,玻璃上凝结了一层水汽,这手一擦,无数细小的水雾凝结成水滴滑落下来,如同女人的泪痕一般。那泪痕里似乎藏着无尽的哀愁,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往事。窗外的世界在这朦胧的水汽后变得模糊不清,充满了未知与不确定性。
来到了楼下之后,就看到高政委正在楼下打拳,寒风刺骨也抵挡不住高政委锻炼身体的热情,我心里又一阵感叹,看来年龄大了,两条腿也压不住早起的欲望啊。
走到了楼下之后,武装部里极为的僻静,高县长指了指前方小院门口的小车道:李书记今天住的这里,一会他要去小食堂吃早饭,你正好可以汇报一下工作。
从平安县来的时候,张叔也给我分析了,如今的李学武已经不比往日了,自从李老革命的秘书岳峰意外提拔为副省长之后,李学武在无形之中的政治影响力大了不少,地区不少干部都清楚,当年李学武从平安县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到了地区任职,在地区交通局副局长和行署担任副秘书长,都是岳峰在暗中帮助。
既然县委书记要在武装部的小食堂吃饭,我和高政委就在小院里一边散步一边等待。
高政委,您说这个油坊派出所已经查出来这枪是从滩区偷得,这条线索顺着查下去,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吧。
高政委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道:滩区面积很大,和一个小乡面积差不多,基本上都是由企业自己说了算,所以就成立了经警大队和矿区派出所,他们两家按规定都可以配有武器,但是合法获批的武器很少,也就两把五四手枪吧,我怀疑他们哪从其他渠道买了仿制的手枪,因为管理不善,才被偷了。所以,我没猜错的话,这两把枪查到最后,很有可能查到他们的头上。一个是林局长的所长,一个是罗县长的本家亲戚,都不好动啊。
我点了点头道:我们就事论事,不论是谁的关系,只要是有证据证明其违法了,我们就可以顶着压力办了他们。
正说着,李学武所住的小院开了门,车门打开,远远地看见亚男下了车,接过了手中的包,人就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我和高政委两人忙迎了过去,李学武也是穿着军大衣看到我们打招呼,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高政委忙将我来之后开展的行动汇报了一遍,李学武本就比较严肃,只是一边走一边点了点头道:嗯,有些成效。你刚才说查了十多台货车?有没有煤炭公司的啊!
我马上道:书记,有,大部分就是煤炭公司的。
嗯,下一步计划怎么处理?
这个,书记,这些车现在已经放了。
李学武听闻之后,停下了脚步,眼神中十分不解地道:为什么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