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来到了煤炭公司,县委副书记赵东一身西装革履,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公司大楼门前。
他面色严肃,每一步都迈得沉稳有力,皮鞋与地面的撞击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这与众不同的气质着实引人注目。
待赵东进了大楼之后,门口的两个负责接待的女干部搓着手凑到了一起,小声地嘀咕道:哎,他不冷吗?
旁边一人道:能不冷嘛,走路使这么大的劲,不就是为了跺脚取暖。
赵东一边在,一边听着奇东强和王振的汇报。
煤炭公司的众人实在是看不懂了,王振被免了书记,如今又回来当书记,不仅当了书记,而且还是煤电工程领导小组的组长。这个林华北,在县里已经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林家在煤炭系统,可是说一不二的名门望族。
众人看着颇有威严,气势十足的县领导们,机关的中层干部纷纷侧目,眼神中夹杂着好奇、敬畏与不安。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赵东走进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原本嘈杂的讨论声瞬间安静下来。
赵东上下打量了几眼,环顾四周,看到会议室里的桌子,那是由一张张由整块实木精心打造而成的长条桌,桌面泛着柔和的光泽,显得十分厚重而结实。会议室里一般干部坐的板凳都是皮质的。再看主席台上,那老板椅比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的椅子还要大气。心里暗道,这个煤炭公司不愧是财大气粗,这个会议室可是比县委的会议室都要奢华气派。
作为市委组织部下来的干部,赵东在担任干部科科长的时候,跟随组织部和人事局的领导,以前参加过不少的干部大会,到各县区和市直各部门时常也是在主席台就座,平日里也会宣读一些任职文件。但今天的角色不同,而是作为现场的最高领导,代表县委讲话,这对赵东来说,既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考验。虽然讲话的稿子修改了三四遍,但内心之中还是多多少少有了些紧张,手心里不时地冒出细汗。
众人在主席台上落座之后,除了林华北脸色有些难堪之外,其他人都是面色平和。
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奇东强清了清嗓子道:啊,同志们,我们现在开会,今天啊,我们召开煤炭公司干部大会,宣布县委关于煤炭公司……
赵东正襟危坐,不时地看着桌面上的稿子,王振重回煤炭公司,面带微笑。何厚土看着主席台下面的众人,多数都是熟面孔,不时用眼神与相熟的人打着招呼,点着头微微致意。
倒是林华北除了严肃之外,还有一脸的不屑,不时地拿着茶杯,喝着水,掩饰着自己略带紧张而又复杂的心情。
组织部副部长王树豪宣读完人事文件之后,副县长奇东强道:同志们啊,林华北同志出任煤炭公司总经理近十年,积累了丰富的管理经验,为全县的煤炭产业发展做出过积极贡献。这一点,县委是充分认可的,所以,县委综合考虑之后,将华北同志安置到更加重要的岗位上。下面啊,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华北同志作表态发言。
林华北瞥了一眼,哼笑了一声,打开了话筒道:同志们啊,我在煤炭公司十年,十年啊同志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但是现在呢?一纸文件林华北瞥了一眼,哼笑了一声,打开了话筒道:“同志们啊,我在煤炭公司十年,十年啊同志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但是现在呢?一纸文件,就把我从这里调走了,到什么工会去担任常务副主席。我理解县委有县委的考虑,可这对我公平吗?对一直跟着我干的兄弟们公平吗?”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台下,不少人都微微低下头,或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林华北继续说道:“我在这个位置上,殚精竭虑,一心想把煤炭公司发展好经营好。别人不知道,王振应该是知道的吧。这十年里,我们面对过无数困难,价格双规市场波动、技术的难题、安全的压力,哪一次不是我们一起扛过来的?现在说换就换,这让大家怎么想?”
说到这里,赵东越听觉得越不对劲,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压了压紧张的心情,心里暗道:啥呀这是,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科长,知道林华北有怨气,但也不能在干部大会上公开撒气,这不仅是不给县委面子,让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也下不来台,心里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林华北继续道:同志们,对于这个安排,对于县委的这个决定,同志们,你们怎么认为?说着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林华北一拍桌子,前面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就站了起来,试图推开眼前的长条桌,但上面不少人都在压着桌子记笔记,桌子又是十分的厚重,没有推动,也是拍了一下桌子。刚想要说什么,何厚土马上拍了一下桌子指着站起来的人怒斥道:赵亮,开会那,干什么你?
何厚土本来就是当了几年的乡党委书记,为人官模官样,认真起来显得极为严厉颇具气场。这一拍一吼,反倒是让赵亮有些懵了,看了看身边的人,反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赵亮有些尴尬地道:我,我,我要抗议,我不认可这个结果。
何厚土打开了话筒,倒是一脸轻松地笑了笑道:你不认可?哎,我倒是要听一听,你是对我不认可还是对华北同志的表态不认可。
不不不,对您我是认可的,您是老矿长的儿子,咋能不认可。我是对……
没等赵亮说完,何厚土道:对我认可就是对县委认可,那你是对华北同志的表态不认可?同志们,华北同志在煤炭公司工作十年,对煤炭公司,对咱们广大的煤炭工人是有深厚感情的,华北同志临走之前发发牢骚怎么了?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横加指责。我告诉你,对华北同志不满就是对我不满。
赵亮被何厚土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看了看会场里的众人,都像看猴子一样地看着自己。
赵亮还想要说什么,何厚土伸出手对着赵亮轻轻地点了点,不容置疑地道:哗众取宠,落井下石,外面站着去。
林华北忙伸了手道:哎,你不能走,把话说完。
赵亮有些尴尬地道:我走还是不走。
何厚土忙道:不走,不走等着挨骂啊。说罢扭头劝慰道:华北,别和他一般见识,更别往心里去,等我散会之后,好好批评他。毕竟赵亮同志的个人想法代表不了咱们煤炭公司的广大工人。您,继续,继续。
林华北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给县委难堪的行动,随着赵亮的尴尬立场,被何厚土几句话就给轻松化解,貌似还整成了对自己的不满,哪里还有心情再讲下去。啪的一声关上了话筒,往后靠在椅背上,脸上依然是那副不屑又有些愤懑的神情。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和凝重。
副县长奇东强看了看面色略显紧张的赵东,请示道:赵书记,您看我们继续?
赵东清了清嗓子道:啊,继续。
奇东强道:同志们,下面请何厚土同志作表态发言。
何厚土打开了话筒,吹了吹。话筒里传来了十分清晰的 “呼呼” 声,像是一阵微风拂过,打破了会议室里略显沉闷的气氛。他微微一笑,眼神温和而坚定地扫视着台下众人,开始发言:
“同志们,今天这次会议啊出现了插曲,但咱们先把情绪放一放,好好聊聊。说完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林华北身上,带着一丝敬意,又转头看向了底下煤炭公司的干部道:“大家对我啊并不陌生,底下在座的多数都是我的同学和朋友。能够到煤炭公司工作,我是十分高兴的。众所周知啊,因为修路的原因,我被免了职,但免职之后,县委仍然很关心我,积极引导我啊改正错误,并在一个月的时间啊重新安排工作,予以重用。在此啊,我要感谢县委和张书记对我的关心和包容……
林华北听着何厚土的讲话,气得浑身哆嗦,前些天为了你邹常务差点和张庆合翻脸,如今张庆合不过是给了你一个小小的煤炭公司二把手的位置,就在大会上对张庆合感恩戴德,更为关键的是,这不是更显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无理取闹吗?林华北越想越气,脸色越发阴沉,眼中满是怒火。
何厚土继续说道:“县委的这次安排,是从大局出发。我深感责任重大,使命光荣,下一步打算从三个方面入手。第一是更好适应商品经济需求,实现煤炭公司扭亏为盈……
何厚土的表态完之后,就是赵东讲话,赵东抚摸着自己的心窝,久久才恢复了平静。拿着稿子道:啊,同志们,刚刚宣读了县委的决定,王振同志、何厚土同志做了很好的表态发言,林华北同志做了很好的离别发言,他们的发言站位高,有深度,充分体现了我们煤炭公司干部的素养和担当。在此,我想再强调几点。……最后,我希望全体同志都能保持团结协作的精神,以四个现代化建设为目标,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同为煤炭公司的发展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
赵东的讲话,充满了正能量,似乎林华北从来没有说过牢骚话一样。散了会,众位领导也就从会议室出来,就看到赵亮一人站在会议室的门口。
赵亮看到林华北从会议室出来,忙上前几步道:林总,林总,不怪我啊,那个长条桌太重了。
林华北看了看已经离开的众人,有气无力地道:不怪桌子太重啊,而是你脑子太笨啊。
赵亮看着已经离开的林华北十分的冷漠,十分委屈地道:这他妈啥事啊,我搞得里外不是人啊。看着刚才在林华北办公室一起商量事的几个人,赵亮十分哀怨地道:你们可是害苦我了。
旁边一人拍了拍赵亮的肩膀道:兄弟,你立功了,你看王书记看你,眼睛里都是欣赏。
旁边一人道:是啊,老王当时在的时候,可是被林书记压的喘不过气啊。
赵亮有些不解的道:哎,我现在搞不清楚了,咱们到底是哪边的啊。
赵东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县委大院,而同时副县长齐东强,也将今天会上的情况汇报给了张庆合。
张庆合听完了汇报之后,颇有感慨地道:“林华北在那儿工作了十年,有些牢骚也正常,只是这发泄的方式确实不妥当。不过何厚土那小子,倒还真是有几分本事,三言两语就把那场面给稳住了,也算是没让这会彻底乱了套。”
副县长齐东强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还是张书记知人善任啊,何厚土以前在乡里的时候就颇有手段,这次到了煤炭公司,估计也能发挥不少作用。就是这林华北,以后怕是不好安抚喽。
张庆合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林华北也是老党员了,对县委的决策部署不理解不支持,还需要组织的安抚?我看他需要的是好好的反思。
奇东强道:是啊,当了十多年的副书记,这点觉悟也没有……
张庆合挥了挥手道:东强同志啊,林华北慢慢的自我反思吧,煤炭公司这边逐渐会理顺的,饮料厂的事,你要多费心,另外临平籍的老乡材料梳理出来没有?
梳理出来了,我们也找人了解啦,今年邹镜堂书记要回老家过年。
张庆合背着手,若有所思,铁路的事学武之前一直找的邹镜堂,看来临平真的要修铁路,必须要靠这个邹镜堂来协调了。
张庆合道,我和邹常务确定时间,到时候拜访一下这个邹书记。
赵东在办公室里喘了几口粗气,想着临平的政治生态,就是直摇头,不少地方都是一堂和气,这临平满是杀气啊。正在想着,办公室的电话也就响了。
赵东接过了电话,便听到了周海英的声音。
赵书记啊,今晚上几个朋友一起,给你庆祝哈,迎宾楼等你。
赵东知道,于伟正走之后,自己在地区要倚仗的就是从小玩到大的地委大院里的朋友了,特别是周海英,无论如何都要积极的靠拢。
赵东还是习惯问了一句,那些人?
啊,除了大院里的兄弟,还有临平的几个熟人,邹新民,林华北,还有一个林华北的哥,市煤炭局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