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盈风见安陵容走神,轻声呼唤道,“容儿?”
安陵容下意识朝吕盈风一笑,“姐姐,今儿个阳光真好。”
吕盈风以为安陵容是无事一身轻,也笑着说,“那咱们就慢慢走,好好欣赏欣赏风景。”
只是这边岁月静好,清凉殿里可是一点也不清凉。
华妃询问颂芝,“皇后去了勤政殿?大中午的她去做什么?”
颂芝回答,“听说是为了安常在的父亲安比槐求情。”
华妃当然也知道这个消息,她确认道,“就是安比槐押送军粮不力的事情?”
颂芝点点头,为华妃抱不平,“大将军在外征战,可后方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若是人人如此,大将军又该如何指挥军队作战。”
这正是华妃所想,“皇后那老妇不自诩向来处事公正吗?如今为了拉拢人心,竟然将私情凌驾于朝事之上,真是其心可诛。颂芝,咱们去勤政殿!”
华妃可看不惯皇后那副假菩萨面孔了,都是后宫之人,谁又能比谁高贵?想给自己塑金身,她年世兰又不是泥捏的。
勤政殿,苏培盛轻步走了进来,“皇上,华妃娘娘来了。”
皇帝皱眉,“她来干什么?”又对苏培盛催促道,“外面暑气正重,还不快让人进来。”
华妃行过礼,将自己带来的冰碗摆到皇上手边,“皇上,哥哥前些日子差人送来了不少西北的水果,臣妾尝着都很是不错,便做成了冰碗,带来给皇上解暑。”
皇帝今日心情烦躁,这冰碗来得及时,甜蜜的水果搭配冰凉的牛奶冰沙,一口吃到肚子里,只觉得凉气顺着走遍了全身,真是舒服。
吃过了冰碗,皇帝夸赞道,“亮工也给朕送了不少水果,只是不如世兰巧思,吃的舒服。”
华妃见皇帝高兴了,夸起了年羹尧,“皇上,哥哥在外征战,仍不忘给急皇上所急,忧皇上所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哥哥常同臣妾说,他觉得什么好,便总想运回京城给皇上享用。”
华妃虽然一句话没提如何处置安比槐,可年羹尧如此忠君爱国,若是皇上不表态,岂不是寒了功臣的心?
皇帝明白华妃的意思,可他已经在皇后面前表态了,况且这件事若安比槐真的没错,自己还执意为了给年羹尧面子,处置了安比槐,年羹尧的气焰怕是要更加嚣张,这是皇帝不愿意看到的。
华妃见皇帝没有反应,眼中含泪委屈地说,“臣妾听闻松阳县运送军粮不利之事,臣妾的哥哥就在西北战场,最害怕出现这样的事情,臣妾为了哥哥,恳求皇上从严处置,以安西北将士军心。”
皇帝沉默不语,像是在掂量其中的对错分寸。
华妃该说的都说了,也就带着冰碗离开了。
出了勤政殿,颂芝扶着华妃,询问道,“娘娘,需不需要送信给大将军,让他在这件事上敲敲边鼓?”
华妃不屑地说,“这点小事还用不着哥哥出手,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若是让皇上以为本宫是在逼迫,可就不好了。再说了,这件事情本宫不过是表态罢了,真正要有结果还需要看前朝的博弈。”
所以,华妃根本没有纠缠,枕头风枕头风,只有枕边人吹的才是枕头风,若是皇上认为你不是枕边人,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前朝后宫相互合作,才能心想事成。
皇帝满肚子烦闷无人可解,便对苏培盛吩咐,“去叫莞贵人来。”
只是这些日子苦夏,再加上事情纷扰,只这么一会儿功夫,皇上竟然睡了过去。
等皇上醒来,甄嬛已经站在他身边,为他扇风送凉。
皇上询问,“何时来的?朕竟没有发觉。”
甄嬛心疼地说,“皇上好睡,嫔妾不忍惊动。”
皇帝忍不住抱怨,“案牍劳形啊,不知不觉看了一天折子了。那些老头子有事没事写一个折子来啰嗦,烦人哪。”
松阳县押送军粮之事,年党上蹿下跳,势必要重重惩处,非年党自然是要求轻拿轻放,两边人指挥着手下人冲锋陷阵,今天皇上御桌上都要被奏折堆满了。
甄嬛善解人意,温柔地劝解道,“身为言官职责如此,四郎不必苛责他们。”
然后,甄嬛又扇了扇扇子,带着些醋意说,“何况时有美人来探四郎,殷勤缠绵,何来案牍之苦呢?大约是红袖添香诗情画意吧。”
皇帝忍不住笑嗔,“妮子越发刁滑了,是朕太过纵你。”
甄嬛委屈地说,“嫔妾本就不如华妃娘娘善体君心,只会惹皇上生气。”
皇帝眼神一变,疑心甄嬛盯着勤政殿,“你怎么知道是华妃来过了?”
甄嬛却无知无觉地回答,“扇子上的香味是天宫巧,这种胭脂甜香扑鼻制作不易,宫中能用的妃嫔并无几人,皇后娘娘素不喜香,想来华妃娘娘来见皇上时必定是精心妆扮,所以连扇子上都沾染了胭脂香味。”
甄嬛又笑着向皇上扇动扇子,果然扑鼻而来的胭脂甜香。
皇帝放下了疑心,笑自己多疑,“你倒是见微知着。”
甄嬛俏皮地问,“皇上且说是不是?”
皇帝无奈承认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皇后前脚刚走,华妃就来了,都是为了同一个人。”说到后面,皇帝语带抱怨。
甄嬛疑惑,“同一个人?”
皇帝解释道,“常在安氏的父亲便是松阳县负责押送军粮的副使安比槐。”
这样一说,甄嬛就懂了,毕竟松阳县押送军粮不利的事情已经传播开了,因为是在济州出的事情,沈眉庄也知道些消息,还特意让采月跟甄嬛说了一嘴,让她在皇上面前小心,别犯了忌讳。
皇帝苦恼地说,“皇后主张严查细审,像是相信安比槐并没有参与其中,再加上为安氏求情,似乎是想保一保安比槐。华妃为了她兄长,请求严惩一众官员。朕也有些为难,你说该如何是好?”
甄嬛点点头,“皇后娘娘仁善,又心系后宫姐妹,况且只求皇上明察,并没想要违背法律的意思。华妃娘娘刚正不阿,此事事关西北年大人,华妃娘娘想必是要皇上执法严明不徇私情。难怪皇上会如此为难。”
只是甄嬛说的这话很是有技巧,前面评价皇后,阐明了她并非要让皇帝徇私,只求一个公正。可后面说华妃,却是在暗指华妃表面公正,其实是为了年羹尧。
皇帝听了这话,有些明白甄嬛的立场,可他还是追问道,“那莞莞是怎么想的呢?”
甄嬛只是柔声说,“若事关嫔妾家中,只怕嫔妾也会像华妃娘娘那样,可若是嫔妾家中被无故牵连,嫔妾就想能有皇后娘娘这样品德高尚的人为嫔妾仗义执言。说到底这件事若是家事,嫔妾也会为难,可此事并非家事,而是朝中政事,就不能心有偏爱了。”
皇帝愣了一下,“莞莞的意思是?”
甄嬛解释道,“后宫不得干政,嫔妾铭记于心,只是嫔妾幼时观史,见圣主明君责罚臣民时,往往责其首而宽其从,恩威并济,使臣民敬畏之外更感激天恩浩荡。皇上一向仰慕唐宗宋祖风范,皇上亦是明君仁主。臣妾愚昧,认为外有战事内有刑狱,二者清则社稷明。”
这意思便很是明显了,安比槐既然不是主犯,又是稀里糊涂卷入其中的倒霉蛋,倒不如放了他,以示皇帝圣明。
甄嬛的话有理有据、引经据典,说到了皇帝心坎上。
皇帝眼中满是震惊和欣赏,“朕一向只知你饱读诗书,不想史书国策亦通,句句不涉朝政,却句句以史明政,有卿如此,朕如得至宝。安比槐一事朕会派人重新明查,必不使一人含冤。”
甄嬛却不敢接皇帝的话,只是谦逊地说,“嫔妾一介女流,在皇上面前放肆,还请皇上勿要见怪才好。”
皇帝笑容满面,“后宫不得干政,若朕单独与你在一起,朕便是你的夫君,妻子在夫君面前畅所欲言谈史论政,有何不可?”
甄嬛只是小心翼翼回答,“嫔妾不敢。”
皇帝深情地望着甄嬛说,“莞贵人甄氏不敢,甄嬛无妨。
甄嬛感动于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同样深情地说,“是,嬛嬛在皇上面前不敢僭越,可是对四郎必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