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夹缬,是工艺的名称,是通过两块刻有对称阳纹的木板夹住需要印染的布料,浸泡在染缸之内,被夹住的地方不会被染料染上,因而会留白形成相应的图案。
夹缬工艺十分讲究匠人的技巧,而能工巧匠更是在原本的技艺上精益求精,夹缬印染的图案乃至颜色越发复杂,形成套色叠印,而复色夹缬染出来的布匹图案精美,一度成为皇家追捧的对象。
而后来,随着棉布的普及,加上织布提花、刺绣等工艺的多种影响,原本的复色夹缬渐渐只剩下了单色夹缬。
而单色的蓝夹缬,也渐渐演变成民间婚用被套的专属。
沈淑君所送的这块布料,是此时已经颇难看到的复色夹缬,花鸟祥云,五彩斑斓,十分好看。
这样的料子,无论是做件披风,还是做成被面,皆是素雅好看。
“这东西已是不常见,即便是棉布,也足以与锦缎媲美,沈娘子当真是舍得。”青橘见到这样的布料,忍不住感慨,“不过这也足以说明在沈娘子心中,娘子分量极重呢。”
大约是极重的吧。
但也如沈娘子所说,她此去归乡,再回来便不知何年何月,这毛笔和布料,皆是留下来的念想。
这份念想,已是不能用寻常的重量来衡量。
夏明月抿了抿唇,而后抬眼望天笑了笑,希望沈娘子能够平安归乡,归乡时看到的是亲人的满面笑颜。
夏明月这般期盼,沈淑君亦是如此希冀,自从夏明月家中离去时,便是一脸欢喜地往回走。
在路上,亦是购买了一些一路上当用的东西。
她已付了镖局银子,请上了三四个镖师随行,如此一路上也能确保平安。
而镖局见她乃是女子,在安排镖师时,特地安排了有家室的,更令其带上妻女同行,好方便照料。
而沈淑君现如今要做的,是准备一些随身的细软和换洗的衣物,以及要带给祖父的一些东西。
金丘县城的好东西有不少,酿醋作坊的小米醋,赵家庄的粉条,步云楼里面售卖的一些糕点蜜饯……
好赖收拾一番,便是整整一车呢!
沈淑君兴致勃勃,更是决定要再买上一些笔墨纸砚等东西,一并带给祖父。
虽然这里的东西不如家用的那些好,但一方水土产一方的东西,且极具地方特色,旁处也是得不到的,也算是买个新奇。
沈淑君这般盘算,在将一口箱子合上后,准备再次出门。
抬手刚打开了院子门,沈淑君便瞧见了一个人。
怔然了片刻,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沈淑君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伸手便去关门。
毕兴怀见状,急忙伸手去拦,更是顺势将半个身子挤在门缝之中,大力地去推门。
男女力量有别,尤其毕兴怀生的人高马大,沈淑君则是体型娇小,几乎是片刻的功夫,沈淑君便因毕兴怀的大力推门往后踉跄了几步。“娘子小心。”毕兴怀道,“若是摔坏了,可如何是好”
但嘴上说着关切的话,毕兴怀并未对沈淑君有丝毫动作,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院门完全打开,待自己完全踏入院中时,又将门慢慢地给关上,顺手掸了掸因为先前要挤开大门时衣衫上沾染的尘土。
动作行云流水,举止中甚至尽显斯文与雅致。
若是多年前,这样的举动会让沈淑君心生涟漪,但此时瞧见毕兴怀这般的装腔作势,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
“你来做什么!”沈淑君站稳了身子,怒目而视。
“自然是来看一看娘子。”毕兴怀仍旧是慢条斯理,“毕竟娘子离开家时间已久,为夫心中担忧的很,所以到处找寻娘子,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这才找寻到了娘子的下落。”
“不过娘子此时的境况倒比我想象中好上许多,倒是我低估娘子的能耐了。”
毕兴怀打量了沈淑君一番后,眸中的光变得锐利起来,“看起来,娘子现如今卖话本赚了不少银两呢。”
听到毕兴怀如此说,沈淑君先是一怔,而后则是翘起了唇角。
怪不得她身在此处毕兴怀也能找寻得到她,想来也是因为这话本风靡,连他都有所耳闻。
不,不单单是有所耳闻,只怕是这话本人人皆是在看,所有人看完之后,便能联想到那话本中薄情寡义的丈夫正是毕兴怀,对其鄙视不已,背后议论不休,这才引得其如此恼羞成怒,不远千里也要来找寻到她,兴师问罪吧。
啧,还真是有意思。
沈淑君心中觉得畅快无比,微微一笑,幽幽道,“也还好,承蒙多人捧场,也算是赚了一些小钱罢了。”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赚钱不赚钱的都不打紧,关键是这么多人喜欢,也算是我这话本写的成功,毕大人说是不是”
毕兴怀闻言,脸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这个女人,当真是和从前不同了。
若是换做从前,只要他一出现,连话都不必说,这沈淑君便是双目含泪,满脸悲悲切切,妄图惹起他的怜爱,更会低眉顺首地嘘寒问暖,生怕引起他的反感和不悦。
现在,竟是大声辩驳,张口讽刺,当真是连妇人的半分妇德都不遵守了!
毕兴怀张口便想呵斥,但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能将满心的不悦压了下来,勉强挤出了些许笑容,“娘子说笑了。”
“娘子离家两年,吃了许多苦头,心中有些怨气也是应该的,为夫受着就是。”
说罢,叹了口气,“是为夫对不住娘子,让娘子受苦了。”
“不过还请娘子放心,我此次来便是要接娘子回去,往后必定好好弥补娘子,万不会让娘子再受任何委屈!”
说着话,毕兴怀走上前,想要去握沈淑君的手。
沈淑君往后退了两步,有意躲开,冷笑了一声,“毕大人这话说得有些好笑,当初休书已给,毕家尊长皆已见证此事,我早已不再是毕家妇,与毕家再无任何关系,又何来回毕家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