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袁宗第露出老父亲一般的微笑,李自成莫名的觉得心安,脑中立马浮现了一句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大顺王此时特别的熨贴,心道:
军师这是爱我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替我想的这般长远!
只是,这句话总让自己感到怪怪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嗯,不想了;想多了就脑瓜子疼!
一切都有军师呢!
……
此时,李自成一锤定音道:
“军师说得对!
有些东西,战场上得不到,那就在谈判桌上拿到手吧!
反正,本王在各地也捉了那么多宗室;就让晋王、代王之流的进城,让老朱家这群不肖子孙关起门来谈吧!”
袁步屈:……你这是有多大的恶趣味,才想到以朱治朱的法子?!
他赶紧建言道:
“大王,这些宗室去,有点不合适;容易激怒了崇祯,反而适得其反。
依我看,还是派一个宦官去吧。
这几天,城头抵抗最激烈的不就是一群太监嘛。
咱们派太监过去议和,除了恶心崇祯外,也能挫伤对方的士气!”
李自成一听,立马赞叹道:
“袁先生不愧是本王的子房张良、诸葛孔明!
好,就照军师的意思去办!”
……
李自成在明朝的那些投降官员、宦官中,最终挑选了宣府监军杜勋!
郝摇旗看着面前这个点头哈腰的太监,大大咧咧的道:
“你就是杜勋?
听说你还有个什么鸟字,叫子猷!
哈哈,你他娘的都割了卵子了,哪里还能‘有子’!”
杜勋身为十二监之一的掌印太监,也算内侍中位高权重的一号人物。
如今被郝摇旗这样侮辱,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一脸谄笑的道:
“将军说的是。
明朝不将奴婢当人,让奴婢一个五尺汉子变成了这副鬼模样;幸好有大顺王吊民伐罪,才让奴婢重新做回了人。
奴婢虽遗憾自己不能娶妻生子,愧对祖宗;但多认个爹还是可以的。
将军,如蒙不弃,奴婢愿意认您当个干爹!”
郝摇旗:“……”
他一脚将杜勋踹倒,不屑的吐了他一脸的浓痰,呵斥道:
“扯你娘的蛋!
我老郝家才不要你这种没卵子的阉人呢!”
杜勋:“……”
这时候,一旁的袁步屈开口道:
“郝将军,既然这位公公已经反正,你就别为难他了!”
说完,他对着杜勋道:
“大王有件重要的差事,要交托于你;就是不知道杜公公愿意接否?”
杜勋赶紧表忠心道:
“大顺王交办的任务,那是看得起奴婢;奴婢自当粉身碎骨,完成使命!”
此时,坐在上首的李自成悠悠开口道:
“好!
杜公公,本王要与崇祯和谈,缺少了一个传话的。
本王觉得:你知情识趣,最为合适!”
杜勋:“……”
他看着一旁怒目圆睁的郝摇旗,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
京师,彰义门城头。
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宇顺看着闯贼终于停止了进攻,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局势,可以说是凶险万分;如果没有自己身边的五千小公公,那绝对是守不住这处城门的。
这时候,放下心神的他,对着一众干儿子们交代道:
“大厦将倾!
咱家在宅子里预备了一口棺材和几捆柴火!
如果城门破了,不管咱家死活,你们几个小崽子都要将咱家放入棺材里,然后火葬。
咱家活着的时候,不能为父母尽孝;死了后,也要为陛下、大明尽忠!”
几个小太监都茫然无措的看着他。
最终,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小田子走上前,一脸平静的道:
“干爹,您意如此,当如您意!
您放心,这把火就由孩儿来点;点完后,孩儿也不愿独活,会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继续伺候您和万岁爷!”
高宇顺见他决绝的模样,知道他也存了死志,欣慰的点了点头道:
“好、好!
想不到临了,咱家还能遇到你这么个忠义的。
咱家这一生,也不亏了!”
“……”
“干爹,你快看,下面的李闯军有异动!”
这时候,身边的一名小太监打断了他们的父慈子孝,忙示意高宇顺朝门下看。
透过硝烟,高宇顺看到远处的李字大旗隐约可见;那旗子下面,正有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
那人抵近时,才高声道:
“城头上的是哪个监的兄弟?
咱家是杜勋,有要事回禀万岁爷。
请城上的公公拉兄弟一把,将咱家缒上去!”
高宇顺一听下面的人说自己是杜勋,唬得像是见了鬼一般。
因为朝廷不久前收到的塘报,上面还写着杜勋已经在宣府尽节了。
崇祯为此,还落泪追封杜勋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给了他侄子一个世袭锦衣千户的出身。
这时候,高宇顺身边的小太监对他道:
“干爹,没错的。
下面的还真是杜公公!”
高宇顺一边安排人将杜勋缒上来,一边对着小田子交代道:
“事情恐有变!
咱家在这里抽不开身;你拿着腰牌,速速进宫,向陛下和诸公禀告此事。”
“是!”
……
当杜勋见到崇祯的时候,还是被他那双择人而噬的眼神给吓到了,连忙跪下行礼道:
“陛下,我大顺王不为已甚,不愿见到京师生灵涂炭;特命奴婢前来,商量和谈一事!”
“……”
见上首的崇祯阴沉着脸不说话,杜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陛下,我大顺王佣兵百万,控弦之士不知凡几,火炮齐射更是遮天蔽日。
如今,京师城破与不破,皆在大顺王一念之间。
陛下,还请您不要做意气之争!”
此时,崇祯很想喊来左右的侍卫,将这个不忠的狗奴才拉下去剐了。
但面对危若累卵的局势,他也得在心里也承认:
杜勋说的没错!
王国梓大败大顺军后,他对时局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失误;认为李闯最多也只能龟缩在大西北。
他哪里能想到,月余工夫,闯贼竟然死灰复燃,直接打到了京师脚下。
更令他咬牙切齿的,是各路勤王大军的态度:
他们中,要不就是杜勋之流,未战先降;要不就是刘泽清之流,找借口搪塞不来。
当然了,他的最大失误,还是设计将好女婿王国梓给调走了。
如果他还在身边,哪里容得下李闯蹬鼻子上脸?!
难道,大明的国祚真的不能永存?自己真的要做亡国之君?
这时候,崇祯的心里,既有愤怒,又有不甘;而更多的,则是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