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禾拼尽全力侧身一倒，鞭子擦着她的衣裙抽在地上，溅起的石子落她一身。
双手被绑着的黑绳在这一刻脱落开来，她偷摸解绳的小动作暴露在他们眼前。
程限眼神冷漠地地上满身尘土狼狈的女子：“别给我耍小心思。”
顾倾禾顺手解开绳子，站起身来，抬眼对上他那双冰冷的眼，顺着他道：“好。”
程限盯着她看了片刻，道：“自从你买了好食酒楼后，淮南王就封了南地多个酒楼和花坊，原因。”
兜兜转转终于问到了主题。
顾倾禾垂眼遮住眼里的思绪，她低声道：“我不知道。”
“你撒谎！”
秋孚清晰的记得那天官府中人对她的态度，他气得手中的鞭子又开始跃跃欲试。
顾倾禾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拔掉手上的那根银针，血水顺着针孔冒出、溢出，凝成一滴滴血珠，在她茜红色的衣裳上晕染出一片血迹。
她这时仿佛不怕痛一般，神色平静道：“我一个小小的村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们大人物之间的斗争，你们今天就是杀了我，我也只会说这三个字。”
程限若有所思看了眼她衣裳上的血迹，不知道他想到什么，突然笑了声。
笑声在静谧的林子突兀极了。
顾倾禾直觉他又要发疯，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往后移了移，两脚跟着微微岔开了些。
果不其然，余光中又是一根银针飞来，直面她细嫩纤长的脖子。
他想杀她。
顾倾禾脚下微转，避开那根致命的银针后，刻意往下倒去，做出害怕脚软倒地的样子。
银针直直刺入她身后的那棵树木，她在倒地的那刻朝银针飞去的方向看了眼，只剩半根歪在树皮外。
可见甩银针的人用了几成功力。
“你会武功？”程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向来喜欢出其不意地杀人，即便眼前的人是个女子，在他眼中也与那些络腮胡子的壮汉一般无二。
一切的一切都只看他心情。
见她躲过这一跟致命的银针后，他倒没那么想杀她了，甚至还有心情弯身去扶她。
顾倾禾微微偏身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再次站起来时，她感觉浑身酸痛，刺痛感让她轻蹙了下眉。
被她躲开，程限也不恼，自顾自地收回手，又问了遍：“你会武功？”
顾倾禾感受到他细微的耐心，不再是随时发疯的样子，她轻轻点头也不说话，故意吊着他的好奇心。
对于这样的疯子，就不能跟着他的脑回路走。
程限脸上一喜，颇有些感兴趣道：“你这村姑居然还深藏不露，刚怎么没见你躲开？”
刚刚要不是被他气着了没反应过来，她能生生挨下那一针吗。
顾倾禾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嘴上却忒实诚道：“没反应过来。”
程限这时也正常了不少，仿佛一个谆谆教导的长辈：“你这可不行，万一哪天别人趁你没反应过来，把你杀掉了怎么办？”
顾倾禾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又道：“看你这么有趣，不如跟我一起去宴都吧，我们去找姓卫的算账！”
“……”
谁要和你一起去宴都。
她又跟那两姓卫的没仇。
本着要搜集他信息的任务，顾倾禾勉强扬起一抹笑道：“还不知道大人是谁呢，我家阿娘从小就跟我说，不要乱和陌生人一起走。”
也不知道哪个字又戳中了眼前这个疯子的神经，只见他脸色阴沉下来，颇有种又要杀她的风雨来临感：“你不知道我是谁？”
“……”
谁家好人家突然被绑会知道绑她的人的身份啊。
无数匹奔腾的骏马在心中跑过，顾倾禾抬眼认真打量了他瞬，道：“看大人您风度翩翩，器宇轩昂，莫非是——”
程限睁着眼看她。
眼里莫名带了点期待。
“莫非是、寻卿阁阁主？”
顾倾禾随口一说，就见他的脸又黑了下来，她顺道改口：“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任务盟盟主，江湖中传您心狠手辣、阴晴不定，今日一见，倒是真让小女子开了眼。”
程限满意点头：“怎么样，我还是陌生人吗，走，我带你去宴都再开开眼。”
说完，也不顾她的想法，他捡起地上被她解开的黑绳重新绑她手上，自己牵着另一头拽着她走。
然后，在顾倾禾极其不愿，程限极其兴奋的情况下，她被他拽着七拐八拐又走了半个时辰的山路。
彼时天已然黑了下来。
顾倾禾随意坐在一棵树下，身前的空地上是燃起的柴火木星子。
她往来时的路看了眼，心中计算着找来的人要多久。
她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一路上还断断续续撒了不少糯米白粉，不知道谢岚她们能不能看到。
程限就是在这个时候坐到她身边的，他大剌剌地席地而坐，手里举着一个刚烤热的白面馒头在她面前转了一圈，要笑不笑道：“走了这么久，饿了吧。”
从被抓来，到被他拽着走，两个多小时的相处，顾倾禾已经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的异常举动。
她肯定是吃不到他手里的馒头的，他想要看她馋得不行求他的模样，她偏不如他意，视线寻着那个馒头走过一圈，她好心提醒道：“好饱，想吐，盟主你最好离我远点。”
“……”
程限听了她这话后，觉得手里的馒头瞬间不香了，他沉下脸把馒头往地上一丢，再伸直了脚在上面狠狠一碾，顿时馒头混着泥土碎成白面渣滓。
借着不远处的火光，都能将馒头的惨状看得一清二楚。
顾倾禾：“……”
她吞了吞口水，抑制住想要发声的肚子，没好气道：“盟主果然大气，寻常我都吃不到的东西，盟主说丢就丢，简直……”
简直浪费。
程限丢了那刻就后悔了，他连续在山里躲了七八天，今天又走了那么多路，他早就饿了。
原以为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也和他一样，哪知她比他还要扛饿，他气不过自己比不过她，这才丢了的。
心中的肆掠感涌起，程限拽起她手上绑着的那根黑绳就朝前走去。
顾倾禾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整得一个踉跄，险些扑面摔倒在地，缓了下步子跟上他，她有气无力道：“盟主这是要徒步上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