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随口问,“柳妈妈,你一家子都在这庄里呢?”
柳妈妈面色微变,摸不准谢斐这是什么意思。
谢斐又补充,“你不用多想,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柳妈妈躬身道:“小娘车马劳顿,请先稍作歇息,老身这就去给您准备晚膳,再送来热水,为您接风洗尘。”
随后,她招呼女子一同离去。
等院里没了旁人,浮玉才说道:“姑娘,这柳妈妈精神牢靠,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是个人物。您说,她有没有得萧世蓉密令,暗中……”
浮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谢斐没好气地往她脑袋上一敲。
“我又不是能随意发落的贱妾,那萧世蓉再是狂妄,也不至于要取我性命。”
浮玉吐了下舌头,拿起包裹先进屋去了。
谢斐的表情从轻松,慢慢转为凝重。
跟萧世蓉相处的时日不多,但谢斐看得出来,那女人心狠手辣,行事癫狂。
把她发落到这庄子上,是打算毒死,放火烧死,还是让人假扮成强盗贼子,活活将她砍死?
该让袁三早点过来,有那人在,她安心得多。
晚些时候,下人送了烛火来。
小庄子不如裴府那般亮堂,一入夜到处黑黢黢的,连丝灯火也看不见。
谢斐问过,下人说,庄子上是不配用蜡烛的。
他们一般用火把照明,只因谢斐来了,柳妈妈才吩咐人紧急去镇上采买了些蜡烛。
浮玉说道:“这柳妈妈人倒是不错,知道对咱们姑娘好一些。”
谢斐打了个哈欠,“先睡了吧,明天再说。”
“是,奴婢给您放洗澡水去。”
耳房里,水怀玉挺着肚子,艰难地将杂粮粥咽下。
她不大想吃,但肚子又饿,筷子在碗里扒拉了两下,又说:“婆母,我看那谢小娘,人倒是不错,很是亲善温和。”
柳妈妈将一块油渣舀到她碗里,沉着脸说:“你看谁都不错。那谢小娘也是大家闺秀,表面功夫难道不会做?真正的为人如何,还是要看以后。”
水怀玉默默点头,慢慢将油渣吃了。
整夜过去,谢斐头疼。
她实在低估了这庄子的贫寒程度。
床上铺了两条被子,看得出柳妈妈尽可能将新一点的被褥送来了。
可还是又冷又硬,睡到半夜跟寒铁一样。
床板更是老朽菲薄,稍微翻个身便咯咯吱吱地响动,弄得谢斐整晚没睡。
浮玉倒是睡得比猪还死,早起后一整个神采飞扬。
“姑娘,我昨晚挤着你了吗?我今天就把隔壁收拾出来,晚上过去睡。”
她麻溜地将被褥折好,眼巴巴地看着谢斐。
谢斐黑眼圈都变厚了,撑着头苦恼地说,“等袁大头来了,让他把床板先换了。”
她刚说完,窗户外便传来三声叩击声,规律有节奏。
浮玉调皮地笑,“说来就来了。”
走到窗前,浮玉说道:“袁三哥,姑娘还没起呢,你就在外头回话吧。”
袁三低哑的声音传来,“我在后山摘了些果子,还带着露珠,给姑娘尝个鲜。”
谢斐头正昏沉,又口渴饥饿,屋里连热水都没有。
“浮玉,洗了拿过来,我吃一个垫垫。”
浮玉应了声,先将果子洗了,拿给谢斐。
谢斐咬了一口,酸到令人发指的滋味霎时直涌上天灵盖,又蔓延到四肢百骸去,整个人立即清醒了。
她直接将果子朝窗户砸了过去,怒气冲冲道:“袁大头,你故意酸死我的吧!”
袁三在窗外躲闪过果子攻击,无辜道:“我也没说它脆甜。”
谢斐无语凝噎。
待洗漱过后,柳妈妈派人送了早膳来。
白粥,咸菜,两个馒头,另有一个鸡蛋,比不上裴府的膳食。
浮玉眼泪花子飙得老高,嚎啕道:“我们姑娘怎就这么命苦呢?在谢家没人疼,嫁了人更可怜了!”
谢斐边喝粥边说:“可怜什么?这山里广阔无边,等下我就打野去,有的是肉吃。”
浮玉没她这么乐观,不过还是快速喝了粥,去准备些打野的工具。
用过早膳,谢斐伸了个懒腰,看看晴朗蔚蓝的天地。
还有得忙呢。
袁三一来就没停,先把屋顶瓦片上的枯叶杂草清除,漏雨的地方重新遮盖,还得弄些黄泥黏土,将墙壁裂缝的地方填补一番。
谢斐也没当甩手掌柜,把房间里的蜘蛛网除了,桌上和窗棂的灰尘擦掉,该晾晒的被子抱出去,摊在晾绳上。
她自小做惯了这些,一点不累。
等浮玉回来,院里整洁不少。
“呀,姑娘,你们可真快,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谢斐满意道:“其实,只要再挂个牌子,倒也跟松月居没什么区别。”
浮玉还是觉得委屈了些,“可是姑娘,裴府到底是大宅院,您看这庄子,到处是泥路杂草,又小又破。”
谢斐推开窗户,张开双臂感受微风的气息,说,“哪里小了?漫山遍野随便走动,不是比裴府广阔千百倍?”
她又吩咐道:“你去问柳妈妈要些色漆来,让袁大头把掉色的桌椅重新刷一遍。”
浮玉道:“我回来前就去问了,柳妈妈说,庄上没有这样的东西。”也没有多余的银子能去买。
谢斐叹道:“那就只能自己做色漆了。”
浮玉道:“还是用桐油,熟漆和朱砂?”
“是,桐油庄上总该有?熟漆只能去镇上买,咱们自个用朱砂染色,便宜些。”谢斐是能省则省,主打一个精打细算。
上午,谢斐要带浮玉出门。
柳妈妈阻拦了一下,委婉地表示,谢斐作为嫁了人的妾,既是被发落来的,随意出门着实是不成体统。
谢斐便笑盈盈地说,自己只是早上没吃好,想去山里弄些野味来。
柳妈妈还是不肯让步,吩咐自家儿子去山里打猎,死活不让谢斐随意出门走动。
谢斐没强行硬闯。
退回院子后,她跟袁三一说,袁三纵身一跃上了围墙,搭起竹梯,把她和浮玉都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