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爽朗道:“浮玉姑娘客气了,反正这阵子没什么事情做,我也要趁天气好多多砍柴备用。”
谢斐问道:“这入冬后农活少,你们也待在庄里等开春吗?”
大牛擦擦汗,说道:“这哪成,家里老少几张嘴等着吃饭,闲不得的。过了农忙,裴府给的月钱更少,我们也得想法赚钱去。”
男人们多半在码头搬货,一天下来能得不少铜板。
不过竞争激烈,但凡有点力气的都抢着去做,所以工钱越来越低。
今年庄上好过些,且不说先前卖熊肉的分成,女人们也在谢斐帮助下,从裴府得了活计来做,大大减轻负担。
闲说几句,大牛就扛着扁担走了。
浮玉边码柴边说道:“姑娘,这些人的日子也挺难过的,您看大牛哥,肩上都磨出血痕了。”
谢斐道:“我刚做了点药膏,你拿去给邹娘子吧。”
“是。”
第二天,谢斐跟浮玉又去山里,采药,挖野菜,砍柴火,还捡了一背篼油桐果回来。
随后两人又将柴房里的油桐果都搜集起来,运送到镇上去找人榨油。
忙活一天下来,得了一百多斤桐油。
浮玉喜道:“以后咱们每天晚上,都能用桐油照明,看看书,捣捣药了。”
谢斐道:“你照明是为了看书吗?还不是为了玩。”
浮玉赔笑道:“可是姑娘,太早了睡不着嘛。”
秋冬,天黑得早,穷人家没蜡烛油灯照明,总是早早上床睡觉。
浮玉年轻,瞌睡少,太早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宁愿跑到柴房里跟兔子玩。
如今年有足够桐油了,真不知道她要玩到多晚才睡。
回去后,谢斐用先前买的熟漆,桐油还有朱砂混合,做了一份油漆来。
等袁三回来,就给新做的桌椅板凳刷漆上色。
“我在山里挖了个炭窑,先试试烧木炭,”他边刷漆边说,“但愿今年不会很冷,否则姑娘都不肯出门了。”
谢斐道:“怎么,今年天象显示,比去年还冷吗?”
袁三这人有个本领。
他很会看天象,有时候感知风向,就知道是哪边要有暴雨。看看星辰分布和云朵的形状,也能判断何时要刮风下雨。
又或是在山里遇到野兽,看看足迹粪便什么的,又能随口说,来年是丰年还是多灾。
偏偏还说得八九不离十,跟个神棍似的。
他自己说,盗墓的当然要懂风水八卦,唬得谢斐一愣一愣的。
袁三道:“本来田庄就位于山里,比京城里冷些。今年恐怕多雨多雪,会更冷。”
谢斐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那我更得堆满木柴,木炭不够,拿木柴来烧。”
袁三笑笑,下意识地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脑袋,宠溺说,“我们姑娘真聪明。”
浮玉在旁边看见,小小叹气。
要不是姑娘身不由己,不得不嫁入裴府,其实……
人间处处是苦命人啊。
袁三要烧炭,在炭窑旁边搭了个木棚住在里头,成天守着。
谢斐跟浮玉去看过,见环境简陋,都有些担忧。
“你这地方远离人家,遇上野兽怎么办?”谢斐问。
袁三毫不在意,“那又有肉吃了。”
“我认真跟你说的,”谢斐道:“要不晚上,你还是回田庄来吧。”
袁三指指炭窑,“这火一旦烧起来,就是山大王来了,都得避让几分。”
谢斐拿他没办法,叫上浮玉就地取材,挖了许多草药来搭配着,一则晒干燃烧,二则将药汁洒在各处,嗅觉灵敏的野兽受不得这刺激,会远远避开。
药汁一捣出来,野兽没来,袁三自己先喷嚏不断。
谢斐奇道:“你这鼻子比野兽还灵吗?”
袁三意味深长地说,“我耳目都灵。”
谢斐还没细想,听见浮玉在远处叫嚷,说是有野金桂。
山里正是开花的时节,桂花和菊花漫山遍野都是。
浮玉遇到几棵桂花树,脱了鞋三两下窜上去,边摘花边说,“姑娘,这花好香啊,咱们摘回去晒干,泡茶做香囊什么的,多好?”
谢斐道:“是啊,酿酒做糕点都行。”
她看浮玉徒手摘,速度慢不说,许多纷纷扬扬洒在地上。
回到炭窑边上,她喊道:“大头,有没有干净点的布?”
袁三知道她要去摘桂花,找了布和剪刀来,陪她一起去。
两人将布铺在桂花树下,袁三将桂花枝剪下来,谢斐再将花朵拨下抖在布上,分工协作之下,比浮玉快很多。
浮玉摘了半天,转头见二人的布上都铺满了,不由气恼道:“好啊姑娘,你居然请帮手!袁三哥,你也偏心,只帮姑娘不帮我!”
袁三道:“你跟猴子没区别,看看树底下掉了多少桂花?”真是浪费!
浮玉一看也是,就跳下来树来帮谢斐摘。
几棵树很快被嚯嚯一空,过后袁三在山里烧炭,谢斐跟浮玉心满意足地回去。
这些桂花不能放太阳底下暴晒,采摘后弄干净了就立马上炕烤干,否则香味便会流失。
一时间,满院子都是桂香。
孙氏来的时候,见谢斐这里桂花多,咋咋呼呼道:“谢小娘,您还亲自去山里摘花呢?这花有什么用处,能卖几个钱?瞧瞧您,弄得满身都是草屑,哪里还有高门贵妾的样?”
谢斐也不在意,将烤干的桂花都收起来,说道:“左右无事,到山里逛逛,摘些花回来做香囊,连香料钱都省了。”
孙氏道:“您可真是节俭,像您这样的贵妾,什么香料没有,需要用花朵来凑数?”
谢斐叹道:“我不过是个妾,自然比不上正房大娘子,能省则省吧。”
说完,她又道:“上次跟你说,你家大郎的婚事,你觉得如何?”
孙氏连忙道:“小娘若是愿意指一个姑娘给我家儿子,那肯定是我们天大的福气!”
谢斐道:“可惜我不是大娘子,说不上话,能指派的不多。否则你儿年轻英俊,风流倜傥,配一等女使也绰绰有余。”
孙氏想了想,这一等女使是何等模样。
肯定是千娇百媚,还能干勤快,见过世面的。
更别提,那月例能抵得上她们母子苦苦干一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