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孙氏,另外三个妇人也都一一出来说,谢斐身上有些什么特征。
一人说,谢斐胸口有颗痣,很小,遭马匪舔过。
又一人说,谢斐大腿处也有一小块月牙色的斑,马匪摸过。
还有人说,谢斐背上有许多小红痘,火光里瞧得真真切切。
萧世蓉问,“你们确实看清了?”
“看清了看清了,”孙氏说道:“大娘子,当时虽然情况危急混乱,可我们离得近,都看得清。而且谢小娘似乎,似乎……”
小心地看了谢斐一眼,孙氏又说,“似乎享受得很,没怎么挣扎,所以一目了然。”
萧世蓉和她带来的女使婆子们,都掩唇轻咳起来,眼里或讥讽或嘲笑,嘀咕议论。
谢斐入府,被裴渊嫌弃丑陋,从未被宠幸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孙氏这么一说,倒显得谢斐是欲求不满,放荡不堪。
谢斐脸色铁青,冷声问孙氏,“我跟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陷害我?”
孙氏直喊冤,“小娘,您说话要讲良心!老奴说的,难道是冤枉您了?您好歹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该知道礼义廉耻!万一怀了马匪的孩子,难道还要嫁祸给咱们主君吗?”
谢斐扭头对萧世蓉道:“的确没有这样的事,大娘子不要听信她们片面之词。”
萧世蓉道:“凡事都要讲究证据,这还是你教我的。如今,她们能证明你失了身,遭马匪羞辱,你又要如何证明,你是清白的呢?”
谢斐面无表情道:“没有的事就是没有,她们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凭空捏造。”
萧世蓉神情骤然冷下来,喝道:“证据都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我身为主母,断断不能让你这肮脏之人留在裴府!”
说完,她又朝婆子们道:“来人,把谢氏给我绑了,送到佛寺去,强行剃度!”
婆子们应声,就要上来将谢斐拉走。
浮玉连忙挡着,水怀玉邹娘子等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惊慌地上前阻拦。
一时间,院子里乱起来。
谢斐却突然道:“大娘子,她们不过是说出我身上有什么胎记,就能证明我失身。若是更多人作证,我没被羞辱,且身上没有她们说的那些胎记,是不是能反过来证明,我没被马匪羞辱呢?”
萧世蓉微微拧眉,觉得谢斐这说辞里,似乎有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意味。
她思索片刻,道:“只能证明,她们说的话,并不全然是真的。”
谢斐笑了,“那就请大娘子派人到屋里,我们仔细瞧瞧。”
孙氏喊道:“谢小娘,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呢,也不怕……”
话没说完,邹大婶子一个猛冲,挣脱婆子们束缚撞了过去,把孙氏撞得鼻血横流,脑袋瓜子里嗡嗡地响。
“你这腌臜婆子,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不可!”邹大婶子骑在孙氏身上,两人扭打起来。
孙氏自然不是邹大婶子的对手,邹大婶子毫发无伤,她却已是蓬头垢面,嘴脸歪斜。
萧世蓉头疼不已,叫人将她们拉开。
这田庄里,真是养出一帮泼辣刁钻的粗鲁婆子,一言不合就开打,闹得她心烦。
她只想麻利走人,当即吩咐人带谢斐进屋去查。
待主子们都进去了,孙氏躲在婆子们身后,得意洋洋地拢头发。
“你们就巴结谢小娘吧!一个被主君嫌弃的小妾,有什么前途?她今天是死定了!至于你们这帮泼妇,看老娘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邹娘子拉住她婆婆,喝道:“谢小娘吉人天相,自会逢凶化吉。倒是你,等这事结束了,想想埋在哪吧!”
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她们是决计不会放过孙氏的。
而孙氏耀武扬威,压根不把这帮人放在眼里。
萧世蓉答应过,只要顺利将谢斐送去佛寺出家了,就能提拔她去裴府。
裴府的老妈子,那是多风光富贵?还用得着,跟庄里这些人扯皮?
孙氏美滋滋地幻想着,如何踩着谢斐的尸骨,爬到她想要的高位上去。
一炷香的功夫后,主子们才出来。
孙氏眼巴巴地想上去邀功,却发现萧世蓉神色不大对劲。
她心里顿时突地一跳,心想,难不成是早上伺候谢斐穿衣服时,记错胎记位置了?
萧世蓉不言不语,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还端起那碗被她嫌弃的茶水,狠狠灌了一大口。
汤妈妈后一步出来,还是在萧世蓉身后站着,垂头不语。
又过了会,谢斐才在浮玉搀扶下,慢悠悠地往厅堂下站着。
浮玉提高声量,得意道:“大娘子和妈妈们都亲眼看了,我家姑娘身上,根本没孙氏说的那什么,胎记啊,红痘啊,光洁得跟玉似的。”
听到这话,水怀玉等人都松了口气。
而指证谢斐的三人却慌了神,下意识地看向孙氏。
孙氏激动道:“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
浮玉更大声地嚷回去,“什么不可能!你在怀疑大娘子和汤妈妈她们包庇吗?”
孙氏肩膀一颤,哆哆嗦嗦地向萧世蓉求证。
萧世蓉一改先前的游刃有余,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孙氏慌了,脑子里转得飞快,前半生没用过的智慧,此刻全被拉起来。
她连忙跪地磕头,说道:“许,许是那天晚上火光黯淡,又兵荒马乱的,我们一时看错也是有的!”
另外三个也赶紧说,是看错了。
谢斐慢慢整理领口,好笑道:“你们这眼睛长得稀奇,火光之下,连一颗小痣都看得清,却能将一大块胎记看岔了。这样的眼睛留着也没意思,不如挖出来,拿盐水泡一泡,看看是有多少污垢。”
浮玉一听,从腰间摸出精致的手术刀来,跃跃欲试。
孙氏几个吓得连连往后缩,唯恐浮玉真去把她们眼睛挖了。
萧世蓉面色也难看。
处心积虑的想要把谢斐拉下来,没想到孙氏办事如此不利落,一个胎记都能看茬。
导致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听风就是雨的无脑主母,为了下人的几句话,把谢斐逼去佛寺。
无心者,顶多背后说她蠢,被下人耍得团团转。
有心者,仔细一想,便能明白其中缘由,说她阴险毒辣,气量狭小。
她现在下不来台,只能不断给孙氏使眼色,要她别光顾着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