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道:“奴婢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据说她跟那谢家女亲得跟母女似的,不但处处维护,还挑明了要罩着,谁也别想动!”
这种护犊子般的态度,让京中本来看不起谢斐的女眷们,也得斟酌着,看这人究竟是不是能随意贬低的。
班思慧焦躁起来,对着镜子里脸色蜡黄的人一顿打量。
她太普通了。
嫁给裴鸿朗那年,她才十几岁,出落得跟刚出水的荷花一般,亭亭玉立,娇艳欲滴。
如今数年过去,她也从天真烂漫的少女,成了吃再多补品也调理不好的“黄脸婆”。
别说比不上超凡脱俗的谢璟,就是裴鸿朗新收的小妾们,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貌。
拿什么去争,拿什么去挽留?
班思慧难堪地别过眼,眼泪悄然滑落。
裴鸿朗一走进来,便看妻子在流泪。
他心中一阵烦躁,但又不得不忍耐。
涟漪看见裴鸿朗,正要行礼,裴鸿朗手一挥,叫她先出去。
涟漪退下后,班思慧才察觉到裴鸿朗进来。
她连忙擦泪,扭过头去委屈道:“今晚不去陪你的莺莺燕燕,来我这黄脸婆这里做什么?”
裴鸿朗叹息一声,拉她到床边坐下。
“我虽然纳了妾,但多半时候还是在你这。我今天也累了,想好好跟你说说话,你就不能少呛我两句?”
班思慧背对着裴鸿朗,不愿意正眼相待。
“你人在我这,心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还有婆母,对那谢家女,比对我母亲姐妹还好,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裴鸿朗揉揉额头,语气里充满疲惫,“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谢家女了?”
班思慧转身瞪着他,“你不知道,今天婆母抬着厚礼,亲自去四房道谢呢!那声势浩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去替你求亲,给你纳妾呢!”
裴鸿朗心里腾地起了一股无名怒火,连声音也不由拔高了点。
“你又在说什么蠢话!人家弟妹救了善宝,母亲不去感谢,难道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班思慧怒道:“我才是善宝的亲娘,就算要感谢,为什么不让我去?我还是你的大娘子吗?我现在在府里,连个小妾都不如!”
裴鸿朗越发觉得没法沟通,忍了又忍才平静些许,尽可能跟班思慧解释。
“你跟弟妹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母亲去一趟,既不失礼于四房的老夫人,又能告诉弟妹,咱们是真的感激。再说,你身子弱,这几日又大雪纷飞,如何好叫你出去奔波?”
班思慧听在心里,觉得可信度很高,尤其后面那句话,实在是温暖。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味。
“一口一个弟妹,叫得可真亲热啊。”她阴阳怪气,尖酸说道:“怕不是口头上喊弟妹,心里头想着人家的姐姐,巴不得哪天改口,叫一声妹妹吧?”
裴鸿朗顿时无言以对,阴冷着神情看着班思慧。
班思慧被他阴郁不满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僵持好一会才先软下态度,赔了个笑。
“总之,官人还是劝劝婆母,以后别跟那谢家女走得太近,免得外人说闲话。”她上手解裴鸿朗的腰带,笑盈盈道:“夜色已深,我来服侍官人……”
裴鸿朗推开她的手,神色冷淡:“我去书房,你早些歇息。”
说完,裴鸿朗径直走了。
班思慧呆呆坐在床边,直到涟漪进来,早已泪流满面。
涟漪在她腿边蹲下,惊讶道:“大娘子,天色已晚,又在飘雪,您怎么还让主君走了?”
班思慧擦拭眼泪,可泪水就跟断线的珠子一般,怎么也擦不完。
她哽咽道:“官人他,竟然为了那谢家女厌弃我,难道在他心中,我们数年的夫妻情分,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
涟漪连忙掏出手绢给她擦泪,一边愤愤道:“这谢家女也真是不识好歹,出身低下,就顾着巴结咱们夫人!万一以后,她真向夫人举荐她姐姐,大娘子您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呀!”
班思慧惶恐道:“那怎么办?万一谢璟真的入府,官人肯定再也不肯多看我一眼!届时,我们娘几个,哪还有立足之地啊!”
班思慧痛哭出声,涟漪在旁劝慰,嘀嘀咕咕说了许久的话。
翌日天不亮,谢斐被浮玉叫醒。
“姑娘,主君回来了!”
谢斐抓过被子蒙住头,半梦半醒间嘀咕,“回来就回来呗,又不是不认路,难道还要我去接?”
浮玉哭笑不得道:“香小娘等人都去了,您不能显得特立独行啊。”
谢斐猛地掀开被子,麻溜地把衣裳给穿好。
裴渊是连夜赶回来的,一回府,就先风风火火地去看他心爱的苗氏。
他们在屋里恩恩爱爱,其余妾室们都在冰天雪地里候着。
谢斐还没睡醒,哈欠连天。
乌善月见了,轻声说:“主君眼里可没咱们,不如你去睡会?”
谢斐耷拉着眼皮,将新得的鹅毛大氅给裹紧。
“现在是没有,等下就有了。”
她话音刚落,女使就来请各位小娘,都去厅里落座。
谢斐听到有人嘀咕,都在外头冻僵了才让进去,早些干嘛去了?
正厅里很暖和,众人浑身冰冷,冻得痴傻,许久才缓过神来。
裴渊坐在上首,满意地看看妾室们。
“都在这了?”
婆子躬身道:“回禀主君,除了大娘子外,都在这了。”
裴渊翘脚靠着,痞气道:“既然你们都在,爷就一次把话给说明白。凤儿怀胎,是裴家的大喜事,爷心里高兴,少不了你们的赏赐,这是其一。
其二,凤儿的骨肉,爷期盼已久,之前丽蝶儿那个不长眼的贱人是何下场,你们都看在眼里的。倘若再有意外,你们一个个的,都给爷的孩子陪葬去!”
众妾室连忙称是,神色各异。
谢斐心里想,大清早就听到陪葬梗,真是晦气。
她正埋头缩减存在感,裴渊张望一番,问,“那丑妇可在?”
谢斐很有自知之明地出列,垂首说:“主君,妾身在。”
裴渊嫌恶道:“鉴于上次,你没完全洗脱嫌疑,从今往后,你不许靠近凤儿一步。否则,爷也要你陪葬!”
谢斐差点笑出声来。
主君,你也是个值得寿比南山的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