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心情复杂,几乎要无法思考。
一边是爱妾,一边是颜面。
苗氏一再哭求,把垂花抓来审问,裴渊都一言不发。
汤妈妈也以哀求的眼神苦苦看着萧世蓉,期望萧世蓉能护着垂花。
屋里一团乱麻,还是谢斐做主,先把孙大郎弄进来,问他是不是在酒醉时,看见了垂花。
孙大郎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身下尽是屎尿,狼狈不堪。
在婆子们逼问下,他意识不清地说,是看见了。
酒后,他看见垂花在前面引路,才跟上去的。
萧世蓉当即道,这是孙大郎受引导才说出来的。
一个喝了酒,又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人,自然是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毫无分辨之力。
眼看孙大郎是没用了,思虑良久,裴渊还是道:“把那女使叫来,爷要亲自审问!”
汤妈妈见状,腿脚一抖跪在地上。
她惶恐哀求道:“主君,我那闺女自小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刑?求主君开恩,求主君开恩啊!”
苗氏骂道:“她一个贱蹄子是娇生惯养,难道我就是皮糙肉厚了吗?你敢让女儿勾引孙大郎来陷害我,就得想到会有这一刻!”
萧世蓉眼神森寒,凌厉说道:“这不过是谢氏漏洞百出的推测,全无任何证据。垂花是我身边女使,若是按你们所说被严刑拷打,我这正室大娘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裴渊冷笑道:“老子都颜面扫地了,你个贱妇还想要脸?”
萧世蓉愤而怒视,但裴渊不为所动,叫人强行将垂花扭送过来。
朝晖阁里的动静,垂花一直密切关注着的,早在听说要被严刑逼供的时候就浑身哆嗦,吓得不成样子。
她跪在屋子中间发颤,嘴皮子抖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苗氏心急如焚,上前就是啪啪几个大耳光子,扇得垂花脑子里嗡嗡地响。
她犹不泄愤,狠狠抽打垂花,一边歇斯底里地喊叫道:“究竟是谁指使你的来陷害我的,快说,快说啊!”
垂花边躲闪边嚎哭,汤妈妈肝肠寸断,冲上去挡在垂花面前,也遭苗氏捶打数下。
一屋子都是哭声,裴渊实在受不了,叫人直接把这母女二人都拖下去,先重打一番,撬开她们的嘴。
萧世蓉怒不可遏,拍桌而起。
“够了!”
屋里一时寂静下来。
萧世蓉忍无可忍,朝裴渊咆哮道:“你大张旗鼓的要罚我的贴身女使,是要告诉整个裴府,我这大娘子也可以随意惩处是吗?”
裴渊早已失去耐心,站起身,一步步逼近萧世蓉。
他身量高,又极其愤怒,压得萧世蓉步步后退。
“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事是你暗中捣鬼。否则,你便会知道,不是‘惩处’二字,就能了了的!”
萧世蓉不甘示弱,嗤笑着跟他对视,“那咱们就鱼死网破,看谁先倒下吧!”
突然,外面一队人匆匆进来。
晦暗烛火下,素律恭敬道:“老夫人请主君和主母,立即到慧明堂一趟。”
两个主子的争斗,戛然而止。
谁也不知道,老夫人究竟对二人说了什么。
之后,以老夫人的名义,先告知衙门,孙大郎酒后调戏女使,且有不轨举动,再将人处置了。
随后,又派人安抚苗氏,也惩罚了汤妈妈母女,将二人赶出府去。
看似,风波迅速平定。
可最受影响的,只有苗氏。
从这天起,苗氏就再也没见到裴渊。
即便是她求人告知裴渊,腹中骨肉有恙,裴渊也置之不理,任由她在后院自生自灭。
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换不回裴渊的顾惜。
从前备受宠爱,一度有机会凌驾于主母之上的宠妾,一朝从云端坠落,跟从前待遇有云泥之别。
彼时,谢斐已经回到田庄上,听浮玉打探来的这些消息,毫不意外。
浮玉却是十分不解,问道:“主君其实应该知道是大娘子捣鬼,苗小娘并没有偷人才是,可为什么还是对人如此冷淡,好像一分情义也没有了?”
谢斐正跟袁三下棋,眼看要输了,连忙道:“不行不行,这一子我手抖,下错了!”
袁三挑眉,按住她想要拾起旗子的手,道:“落子无悔。”
谢斐泄气,索性推开棋盘,“不玩了!”
浮玉幽怨道:“姑娘,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谢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悠哉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以为咱们主君,是什么重情重义的正人君子吗?”
苗氏是不是真的清白,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跟孙大郎,一个最卑贱的末等小厮,睡在了一张床上。
被看了,被摸了,甚至可能还有更多。
裴渊这样刻薄寡恩的男人,会心疼苗氏吗?
不会。
他只会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玷污了,变得很脏,再也没有捧在手心的必要。
所以萧世蓉的目的,从孙大郎跟苗氏有所接触的刹那,就已经达到。
至于诬陷谢斐,只是顺手的事。
如果谢斐中招,自然是一箭双雕,就算没能成功,也改变不了,苗氏被裴渊抛弃的事实。
听谢斐这么说,浮玉脸色难看至极。
“主君还真是……”
凉薄得可怕。
袁三慢条斯理地收拾棋盘,说道:“如今,姑娘跟主母,是彻底势不两立了。”
谢斐道:“从我入府那一刻,我们就不可能和平共处。”
至于裴渊和萧世蓉,就更不用提了。
要是那两人能握手言和,她都得觉得这世界要毁灭了。
浮玉道:“那苗小娘以后,会怎么样呢?”
要是她真的生下长子,主君应该还是会给她一份体面的吧?
谢斐默然不语。
裴府内,才过去短短数日,苗氏的境遇就已大不如前。
裴渊下令禁足,老夫人似乎也怀疑她腹中骨肉真假。
她被关在自己院内,每日只有普通三餐供应,伙食连从前一半都不如。
伺候的人也减了大半,只留一个肥头大耳的恶仆,还有个耳聋体弱,行动不便的老妇伺候。
起先,她还嚣张不已,叫恶仆好好伺候,否则不会轻易放过。
可恶仆哪里是省油的灯?还能反过来,给苗氏好一顿“伺候”。
苗氏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哭嚎几日无人理会,也就学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