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蓉并未立即同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深知谢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种别人赖都赖不掉的事,谢斐却上赶着,其中必定有诈。
但主动请求去照顾一个得了花柳病的人,萧世蓉想不出,谢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思索片刻,萧世蓉道:“你这是主动请缨,希望主君醒后能好好待你?”
谢斐道:“妾身不敢奢求主君宠爱,只是妾身身为裴家妾,一不能为大娘子分忧,二不能替裴家添丁,时常忧心难安。唯独在此小事上,若能侍奉一二,也不负主君恩情。”
这话说来,她“动机”倒是很纯粹。
萧世蓉虽然觉得没这么简单,但又实在不理解,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
良久,她道:“你既这么想,那主君就由你伺候吧。”
其他妾室们纷纷松了口气。
等萧世蓉走后,香小娘和乌善月等人望着谢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斐朝众人笑道:“各位姐妹不用担心,有大夫在,主君自会无恙。”
乌善月神色复杂,说道:“可是妹妹,你也是血肉之躯,万一……”
“乌姐姐,”方琴柔弱弱地打断她,“既然,既然谢姐姐主动提出这请求,说明她愿意伺候主君,咱们就别多言了吧。”
香小娘也道:“是啊,谢妹妹比咱们懂的东西可多多了,有她在,主君必定好转很快。”
乌善月还是有些犹豫,谢斐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等朝晖阁的“闲杂人等”都被赶走,谢斐才进入屋里。
伺候的女使婆子们都神色紧张,谁也不敢朝床上多看一眼。
谢斐却大摇大摆地走上前,问大夫,“我家主君如何了?”
大夫已经给裴渊施了针,又灌了药,将情况稳定下来。
“公子这是精气耗尽,体能不支,再加心思郁结的缘故,以后恐怕,恐怕……”
大夫面露难色,不好对谢斐一个女子开口。
谢斐心道,这也太委婉了。
无非还是伤了根本,恐怕以后不能生育了。
不过是顾着裴渊的面子,不好把实话说出来。
看来苗氏的事,给裴渊刺激太大,让他比从前更加放纵,加速身体的衰败。
送走大夫后,谢斐到外间坐着,看大夫给的药方。
丫鬟上前说道:“小娘,您还是别,别跟主君接触太多的好。”
谢斐莞尔,“我知道,没关系。”
这花柳病终究又不是空气传播,只要不亲密接触,多半还是无碍的。
她将方子交给丫鬟,又问,“伺候主君的妈妈可在?”
丫鬟道:“刘妈妈在灶屋烧水,小娘要召她吗?”
谢斐道:“这位刘妈妈,伺候主君多久了?”
丫鬟想了想,说道:“大概有几年了。”
“主君就没有自小用的奴婢?像是乳娘,贴身女使这些?”
丫鬟不懂谢斐的意思,“您是想找伺候主君多年的人?”
谢斐叹道:“嫁进裴家这么久,我对主君却毫无了解,要是能寻得这些人,问明主君喜好,或许将来能派的上用场。”
丫鬟终于明白了,一时间很同情谢斐。
“奴婢知道您的苦处,可是,府里没有这样的人了。”
谢斐微愣。
丫鬟说,裴渊小时候养在侯府,也就是老侯爷和老太太名下。
十岁后,就被裴大将军带去了边关。
五年前,裴渊回京后,从前的丫鬟们都被打发了不少,就连乳娘都已经得了丰厚赏钱,回家乡去了。
不过,唯独有一个人,应该对裴渊了解些。
“算起来,香小娘自幼入府,后来又成了主君的宠妾,或许对主君了解更甚呢。”
谢斐有些意外,“香小娘?她是这府里的人?”
丫鬟道:“奴婢听老妈妈们说,香小娘是裴家的家生奴,自小便服侍主君的。主君从边关回来后,第一个纳的妾,其实也是香小娘。”
谢斐还没听过这样一桩事,再想想香小娘的为人,倒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她吩咐丫鬟去做别的事,自己先将裴渊守着。
据说,裴渊十岁去边关,虽说胆小懦弱,没法上阵杀敌,但刀剑怎么都是要学的。
裴大将军给这唯一的儿子请了不少武学师父,下属们也时常指点一二,所以即便裴渊再废物,应该还是有两把刷子。
来到床前,谢斐以帕子覆盖裴渊手腕,然后搭脉。
这脉象虚浮毫无根底,跟学过拳脚功夫不沾边。
谢斐越发困惑起来。
傍晚,琼玉苑中,萧世蓉用膳后,听下人说,谢斐一直待在朝晖阁里。
她十分纳闷,问素律,“你觉得这女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素律垂眸道:“许是希望借此机会,得主君怜爱几分,以后日子,也要好过些。”
萧世蓉蹙眉道:“你当真这么想?”
素律道:“奴婢只是以己度人,大致猜测而已,大娘子不必当真。”
萧世蓉兀自沉思。
素律的话,她也考虑过。
顶多谢斐就是为了博得裴渊好感,否则将来哪有立足之地?
但再想想谢斐之前巴不得在田庄扎根的举动,她又觉得没这么简单。
小小一个谢斐,弄得她烦躁难安。
“盯着朝晖阁,不管她有什么异样举动,随时来报。”
“是。”素律躬身退下。
当夜无事,后又一连过了两三天,裴渊逐渐清醒过来,躺在床上艰难地转动眼珠子,却无法生活自理。
谢斐虽说没有亲力亲为,但人一直守着,让外人摸不清,她到底有几个意思。
早间,她拉住一人问,“老夫人还没回来?”
女使道:“未曾。”
谢斐越发的疑惑了。
儿子都要死了,当娘的也不回来看看,这母子关系恶劣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她正思索,柳妈妈先来了。
之前,因谢斐要留在裴府,陈德便先回去,柳妈妈随侍在侧。
这两日,柳妈妈也把府里情形摸得七七八八了,许多事都能给谢斐提个醒。
“小娘,您让我去请香小娘,香小娘却说,她身上不适,不便来朝晖阁。”
谢斐失笑,“这花柳病有那么可怕吗?”像是踏进这院子一步,都要被传染似的。
她又道:“人家不来,我就亲自去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