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从曹妈妈口中听说了,“是要我嫁到岐山王府去,她好抬高自己身价。”
岐山王府?
谢斐仔细回想了下,“这家适龄男子,好像有个四公子?那倒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虽然不会袭爵,但本人上进努力,迟早会出人头地。”
这门亲事要是真成了,谢璟不亏。
谢璟定定看着她,说:“是二公子。”
谢斐微愣。
良久,谢斐追问道:“是那个刚死了正妻,就要抬官妓为妻,还被皇帝训斥,差点贬官的男人?”
谢璟郑重点头。
谢斐不由扶额。
岐山王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连谢斐都听说了些。
那个二公子本就是个花花太岁,把官妓娶回去捧着也就算了,还意图在正妻尸骨未寒的时候,把官妓扶正。
虽说岐山王将这事压了,但二公子鬼迷心窍,放着别家的好姑娘不要,硬要让官妓做填房。
后来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连皇帝都知道了,狠狠训斥了一番。
要不是看在岐山王劳苦功高的份上,二公子连官衔都保不住。
这样的人家,再富贵,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户,都不可能把爱女送过去糟蹋。
谢斐追问:“大娘子也要你嫁?”
谢璟微微摇头,又道:“父亲亲口说了,谢家女不与娼妓共侍。”
否则传出去,脸都丢尽了。
这样一来,即便是庄文秀和谢央,也不可能逼迫谢璟去嫁给那样的人。
谢斐道:“既然如此,你在烦躁什么?”
谢璟望向墙角土地里,清新碧绿的小菜苗,眼神飘忽,“不嫁给这个,总要嫁给别人。”
横竖,还是要嫁的。
谢斐给不了她建议,毕竟自己也都身不由己成了妾。
她开玩笑道:“不如,你往自己脸上划几刀,破了相,自然不容易嫁。要么,设法毁了名声。”
谢璟竟然认真思考片刻,然后道:“好主意。”
谢斐脸色微变,“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她这傻姐姐,真干得出来。
谢璟起身,说道:“找你聊天,果然轻松。”
谢斐没好气道:“我不轻松!还是那句话,你别乱来,我刚都是胡说的。”
谢璟却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兀自走了。
农历二月,春闱结束,考生们忐忑等着放榜之日。
天气渐暖,谢斐在房里翻看医书。
这医书破旧得很,得小心翻阅,不然一不小心就坏了。
她一边看,一边摘抄,方便以后再看。
浮玉蹦蹦跳跳地回来,说道:“姑娘,今天城里头也好热闹,听说要放榜了,各家都摆了席,要招待百姓们吃喝。”
这也是祈福的一种,愿上天保佑自家学子能中榜。
谢斐道:“摆多久的流水席,都不如考生自己努力来得重要。话又说回来,你觉得宁国公家,中榜的可能性有多高?”
浮玉愣了愣,道:“您是指七姑娘的如意郎君,那位赵明淮赵公子?他可是凤山书院的弟子,据说先生们都夸他聪敏,应该能考上吧?”
谢斐只对这一个人感兴趣,道:“我日前跟他见过一次,觉得他压力太大,万一发挥失常,宁国公府恐怕要翻天。”
早在春闱前,宁国公府又是办祈福宴,又是找高僧算命,张扬得很。
要是赵明淮压力大,没考中,可就丢人了。
浮玉道:“管他考中没考中,跟咱们又没关系。不过姑娘,您也不在乎主君的死活吗?”
裴渊的事,谢斐并没有告诉浮玉。
这丫头年纪小,万一说错了话,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只要府上照顾得当,主君活几年不成问题。”谢斐说完,把刚抄完的医书拿给浮玉,“字迹未干,拿出去晒晒。”
“哦。”浮玉拿着,又犹豫道:“姑娘,我还听见城里人都在议论,说咱们主君,下半身废了。”
谢斐好笑道:“这本就是事实,他们爱议论就议论去吧。”
“可是……”浮玉欲言又止。
谢斐合上破旧的医书,很妥帖地存放起来。
“你是怕,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浮玉难受地点头。
谢斐是贵妾,不管裴渊是死了,还是不能生育了,她都没资格改嫁。
也就等同于,她要一辈子守着这个人,再也不会有自己的亲儿女。
谢斐觉得无所谓,浮玉却总觉得遗憾。
揉揉她的脑袋,谢斐道:“我宁愿今生无子,也不要生下裴渊的孩子。”
她话音刚落,袁三就拎着一桶鱼,大步走进来。
“姑娘,中午煮鱼吃吗?”
浮玉赶紧抹掉眼泪,拿起书往外跑,还撞了袁三一下。
袁三莫名其妙道:“这丫头叛逆了?”
谢斐正色道:“我家浮玉可最听话懂事了,何曾叛逆过?”
袁三道:“什么时候你能这么维护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斐当做没听见,又看看他桶里的鱼,随口说道:“带上一条新鲜些的,午后陪我去扫墓。”
袁三了然,“好。”
午后,谢斐带袁三一起到京郊附近的山里去,一如往年所做的那般。
谢斐这个时代的母亲,谢雄成最厌恶的妾室,就葬在最不起眼的山里。
到了荒草丛生的墓前,袁三铲除杂草,清理乱石,谢斐则摘来野花,连同水果跟鱼肉等,一同供奉在墓前。
“我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吃鱼,”谢斐淡声道:“可笑的是,这是我对她为数不多的印象。”
她娘死的那年,她年岁并不大,连对方的样貌,声音,性格等,如今想来都十分模糊。
但依稀觉得,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总爱抱着她,母女二人坐在屋檐下,遥望夏日里漫天水润星辰。
伴随女人温柔哼唱的摇篮曲,尚且是个小孩,精力不足的谢斐,会进入香甜的睡梦中。
要说这世上,跟谢斐最亲近的,谢斐最愧疚的人,都是这个女人。
她将谢斐带来这世上,却没能让谢斐深刻记住她,更谈不上孝顺。
谢斐偶尔会想,如果她娘亲还在,母女两个会是什么光景?
袁三帮着烧纸钱,问,“府里人,好像也不怎么提你母亲的事?”
“嗯,”谢斐也觉得奇怪,“连她的名字好像都是忌讳,谁都不敢提。我暗地里查了那么多年,也查不出什么痕迹来。”
只有庄文秀曾在痛骂谢斐的时候,提过一句,她跟她娘一样,都是最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