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漫天舞动的透明触肢,是“头发”。
那穿着一身风衣的灰色人影,是“客人”。
自己身上这个狼狈不堪的,才是家人。
那还需要选择吗?
根本不需要。
以前阿黛拉为过于长的发丝烦恼,但现在,她感谢它们。
因为有了那长长的发丝她才得以空出手来战斗,发丝会结成厚厚的保护罩,就好像茧房,将局长牢牢地守护在内。
现在,是为客人打理头发的时候了。
“您的头发好像有点调皮,不是很乖顺。让我来为您打理一下吧。”阿黛拉一手持剪刀,一手微微抚胸行礼。对面那灰色的“人”顶着熟悉的脸并没有趁机偷袭。
或者说,祂很好奇。
祂对阿黛拉抱有好奇。
“你接受过我的赐福。”祂开口。若是按这个星球上那些狂热信仰自己的小东西的话来说,接受了自己的赐福那就是自己的使者了,是要以自己为最高守则,为自己献上一切。
可阿黛拉明显不是这样。
这个小东西和那些小东西不一样。祂之前就知道。
明明接受了自己的赐福,精神居然还能基本保持住自己的形状。不过终究是脆弱的小东西,她的灵魂没法完全抗住赐福的影响,自然会变得扭曲。有意思的是,和以往那些自称信徒的小东西们不同,在一段时间后她的灵魂又会逐步恢复。
而现在,她竟然能反抗赐福,对着自己举起武器。
祂对此有些好奇。
当初也是对地球上散发出的某些气息感到好奇才会对这儿投下视线,也因此多了一堆天天在那儿念叨个不停的小东西,就像是虫子一样不停嗡鸣,着实有些吵闹。天天祈求那么多,但当自己真的赐福给他们的时候又没有一个能承受。
祂毫不在意地站在那儿,灰色的眸子里没有什么神采,就像是虫子的眼睛,发亮但是无神,因此也格外诡异。
“你无能为力。”祂微微摊开双手,对阿黛拉展示出没有任何防备的模样,忽然祂低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身体就像是被划开的画面那般裂了开来,没有血液飞溅,也没有肉沫横飞,就像是被剪开的纸张那样,干净地分成了几份。幽蓝的身影仅仅闪现了一瞬,下一刻又出现在了甲虫的背上。
剪刀裹挟着狂厄的力量挥下,原本迷幻扭曲的空间在这一击之下骤然停止——剪刀成功穿过了虫子的头。
一击必杀?
当然不是。
阿黛拉的视线落在了那碎落一地的祂身上,看见那张破碎的面庞在对自己微笑,眼睛里还是那种属于虫子的,无机质的模样。
来不及思考,悚然的危机感就冲击起她的神经,可终究还是迟了。雾气,无处不在的雾气,以往是疯剪子行动的遮掩和庇护,眼下却成了祂的触肢,将猎物牢牢捆缚其中,乃至——穿透。
痛,肢体被扭断的痛,被撕裂的痛,深红到发黑的液体将阿黛拉蓝白的衣衫浸透,她的目光忍不住恍惚,恍惚中却还是能清晰地看见那双无机质的,如昆虫一般的眼睛。
祂在对她笑,祂不知何时又将自己拼好,此时,正贴着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嘴唇轻轻开合。
惊恐,就是在这样一个瞬间击破了她的心房。
“你,终究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