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还有客?定是那些长辈姑婆……你快梳洗一下出来,莫要让客人等着了。”张氏嘱咐了苏渺渺起身出门,外面她的陪嫁丫头神色有些不安,走过来低声说道:
“夫人,表公子来见您了。”
“什么?他为何会到这里来?今日又不是迎亲,谁都来得!”张氏立刻变了脸色:“他在何处?前院可惊动了老爷?”
“不曾,表公子说了他的身份,就是来见夫人的,今日三小姐回门,门房上接待的客人也有一些,自然不会多想。”
陪嫁丫头如今被唤作林娘子,有些紧张地东张西望:“表公子在后院小客堂,那里平日都是接待女宾,不会有人随便进去,奴婢让人守着了。”
张氏点头,急匆匆跟着林娘子去小客堂。
小客堂里这时摆了火盆,一名男子在上首的位置喝茶,旁边还放了茶果点心。
张氏匆匆走进来,见到男子后朝林娘子使了个眼色,林娘子急忙退出去。
“静宜!”男子站起来大步过去,伸手就将张氏拥在怀里。
“做什么,是嫌死得慢吗?”张氏用力挣脱,向外张望了一遍,回头嗔怪地瞪了男子一眼:“一把年纪了还是这般猴急,是在嫂子那里吃不饱么?”
“那黄脸妇人,如何比得表妹,就算一把年纪了也不输年少小娘子。”男子坐回去,还不忘哄张氏一句。
“只会说些好听的……你今日来是为了何事,难道听说女儿回门,也想等着女婿敬一杯酒?”张氏笑嗔。
“不是你让人给我送了信,叫我此时来府上寻你,有要事相告?还说你都安排好了……”那男子疑惑地问,说到这里渐渐变了脸色。
张氏此时脸已经白了,忽地站起来:“不好,快走!”
“贱妇要往哪里去?”屏风后低沉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就像寻常问的一句话,张氏却身子一晃,差点站不住。
那男子大步奔向门前,打开房门时门外两柄长刀发出寒光,晃得男子微微眯眼,不声不响又退回来。
苏太傅从屏风后走出,身后还有苏家两位公子,二人也是脸色青白,怒目瞪着张氏。
“夫君,妾身……妾身知错,只是妾身也是身不由己,因为年轻时被表兄占了身子,他又有婚约在身,那位未婚娘子是个厉害的,妾身不得已只能……”
张氏这时“噗通”跪在地上,也顾不得在儿子面前留脸面。
“只能诓骗了我娘,哄她逼我纳你为妾?我听不得我娘整日哭哭啼啼,便遂了她心愿,明知此举委屈了姜氏,却欺她良善好性,想着只要日后对她好些便是,结果终是让她郁闷成疾。”
苏太傅眸光冰冷,向下看着柔弱如莲,脸上珠泪点点的张氏。
“老爷!妾身哪敢诓骗……只是女子未婚失身,实是不容于世,老爷也算妾身表兄,妾身不才,做一房妾室还是足够的,妾身对老爷也是一片真心……”
“住口!此话在你儿女面前说出来,可还知道廉耻?”苏太傅厉声喝止张氏,房门打开,苏渺渺也被送进来,看见房内的情形,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
“老爷,妾身说的都是真的,他……他屡屡纠缠,妾身唯恐被老爷得知,只能受他威胁,还请老爷明察!
妾身为老爷生了三个儿女,今日又是渺渺回门之日,还请老爷顾念苏家名声,此事暂时不要声张,待客人走后,妾身任凭老爷处置!”
张氏使出缓兵之计,当朝太傅怎么能不顾及名声,只要过了这一关,让她的表兄出了太傅府,将来她总有法子哄得苏太傅回心转意。
“苏家名声?我苏旗宠妾灭妻,害得结发妻子郁郁而终,又将妾室扶正,苛待发妻所生儿女,我哪里还有什么名声?今日定将你的丑事让世人皆知,再送你一纸休书逐出门去!”
苏太傅冷笑,一番话听着没什么情绪,只是他的手在袖中却捏得骨节泛白。
“爹,不要!”苏润谦和苏润丰都跪下,苏渺渺也回过神,跟着一起哭求,若真的是那样,他们三个儿女以后的名声也完了。
“不要叫我爹,你们的爹在那里站着,我已请了宫中查验血脉的太医,你们三人稍后与我滴血认亲,若是我的血脉,便留在府里,若是那人的血脉,便随着你们的娘一同离开,莫要玷污了苏氏骨血。”
苏太傅这些话说得十分平静条理清晰,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张氏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你还请了太医滴血认亲,你这是要断了我们母子的活路啊!苏旗,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分明是你自己蠢,怪得了我吗?”
苏家兄妹三个都愣住了,没想到一向表现得柔弱的张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那位奸夫表兄却是一声冷笑。
“你说什么?”苏旗沉声问。
张氏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身上看不见的灰尘,抬起头冷冷看着苏太傅:“我说你蠢,怪不得我!当年我被抬进来,新婚夜你只喝了一点酒,却醉得人事不知,你就不曾想过为何?”
苏太傅微微眯起眼,想起不愿回忆的过往:“我以为是见姜氏伤心心情郁闷……”
“呵,人都抬进来了,戳在她的眼窝子里,你还装什么专情之人?你一心只有朝政,姜氏怎会放在心上?
那是你的酒中被下了睡药,而且那药,还是你娘同意下的,唯恐你不肯与我圆房,跑到姜氏那里去!”
张氏笑得肆无忌惮,一脸嘲讽。
苏太傅抿紧唇一言不发,双眸如同淬了冰。
“你都人事不知了,还能做些什么?不过是醒来见我衣衫不整,你便……”
“母亲,不要再说了!”苏润谦痛苦慌张地阻止,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世就在一瞬间改变了,他以后会是谁?
“苏旗,这样的结果你怪不得谁,姜氏那时若是有你开解,若是你娘每日用言语敲打她后,你能洞察她的心思,她怎么会郁郁生疾?
是个把男人放在心上的女子,怎么能忍得了自己的男人与旁的女子欢好?
姜氏是因为把你放在心上,她爱你慕你,却被你辜负才伤心绝望,我为何不会伤心郁闷,因为我只把你当成垫脚石富贵梯,你与谁欢好与我何干!
你蠢,姜氏也蠢,为了你这样冷心冷情的人,还付出真心,她是活该送命!”
“啪”清脆的巴掌声结束了张氏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