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复仇”是顾廷烨老早就想好的,他在看到明兰身上的脚印时就已经确定要断墨兰的一只脚,只是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还没计划。恰好今天看到墨兰与梁晗不避众人地调情,又深知梁晗的脾性,便计上心头,在上场前交代给石头去执行。
要做好这桩事,整体说来有两个关键处:一是做出隐蔽难查的陷阱,二是设计引人入套的钩子。
陷阱这事对石头来说最是容易。他跟随顾廷烨这么多年,又要防白家又要防顾家,不仅练出一身武艺,还学会了许多陷阱暗算的本事,不离身地带着好些个机关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他本就看不惯墨兰那种小人得志的作派,和小桃熟了之后,知道更多关于墨兰欺负明兰的事,更是恨得咬牙,从一堆家伙什里挑出最凶狠的来“招待”墨兰,按照顾廷烨的话说,“务必要让盛四姑娘牢记教训”。
钩子则是顾廷烨的手笔,他在游会现场眼见墨兰梁晗眉目传情波便计上心头。以他对墨兰的脾性了解,她好不容易得到了永昌伯爵府嫡公子的青睐,若知道有其他女子要抢她的肥肉,她能忍?肯定要死去活来地争个高下。
那么,关键一环的“其他女子”从何而来?
这就实属歪打正着了。为着感谢齐衡和梁晗在甜水巷替他解围,顾廷烨特地从广云台请来两位只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准备在这次游会的尾声,于山林间为两位公子抚琴起舞,也算一桩雅事。这回阴错阳差地派上另外的用场,要真说起来也确实是墨兰自己倒霉。
其实,石头刚开始时是并不抱多大希望的,毕竟哪家的正经闺秀会为了一个刚认识的男子这般着急?
没想到,墨兰给了他一个惊喜!
经此一事,石头对这位盛四姑娘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他再次庆幸自家公子看上的是那位有分寸懂礼节的盛六姑娘。
……
墨兰路上醒来过几次,每次睁眼看见自己脚上那个狰狞的兽夹就尖叫。
大娘子被她叫得心慌,问郎中:“先生妙手,这么快就帮这丫头止住血,可怎么不拔兽夹?”
郎中手上全是血,只能用衣袖去擦脑门上的汗,喘着粗气道:“小老儿没见过这种兽夹呀!不敢轻易下手,怕伤到姑娘的筋骨。”
大娘子:“是是是,先生思虑周全。可……可我们上哪里找见过这种兽夹的郎中?”
郎中:“依小老儿愚见,大娘子该找农户来,或是管过山林庄子的庄头,他们天天跟这些玩意打交道,肯定懂。只要他们帮忙把夹子取下来,我就能治伤,便不用再另外请郎中。”
大娘子豁然开朗:“还是先生有见识!”
马车从金明池到盛家的路途不短,一路颠簸,墨兰的伤处被反复刺激,她疼得昏迷中都在哼哼。
郎中看她这样,要马夫尽量平稳些,马夫只好慢下车速,徐徐而行,于是,本来半个时辰该走完的路活生生用去一个时辰,等到家时,墨兰的伤脚整个都青紫肿胀,看着甚为可怖。
大娘子怕走正门太显眼,让马车停到后门,墨兰被罩在一件外袍里背进林栖阁。
林噙霜此时正在赏花,看见这阵仗吓得砸了手里的剪刀:“怎么这副模样?这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把墨兰送回房内,林噙霜这才看到墨兰右脚上咬着的黢黑铁器,差点没晕过去,拉着长枫急问:“你不是和你妹妹一道出门的吗?怎么会让她伤成这样?”
长枫:“我哪知道?我们都好好儿地在马球场上呆着,就她自己跑进打猎的树林子,不小心踩到兽夹能怪谁?”
林噙霜在他肩上狠拍了一巴掌:“那你就不知道拦着你妹妹!”
长枫无语:“她自己要去的,谁能拦得住?”
林噙霜大哭大闹,嚷嚷着要人去请盛纮。
大娘子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此时应该快快去找农户庄头,让懂得的人来拆兽夹,好叫郎中医治,你找主君有什么用?”
林噙霜一听,赶紧对身边人大叫:“那快快,快去找人啊!”
不一会儿,林栖阁的院子里挤满男子,都是盛府内做过农户管过山林的下人。
他们一个个都怕弄不好会伤到四姑娘,到时说不清楚,没人肯上前。
林噙霜急得指着众人骂:“一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往日里白给你们那么多赏钱啦!”
众人嗤之以鼻。赏钱?这都多久前的事了?谁人不知林栖阁如今银根紧得很,下人是送的送卖的卖,留下的也都被苛扣份例,连日来已经得罪不少人,此时有谁肯卖林噙霜交情?
又过片刻,盛纮从府外赶回,一进林栖阁,看见院子里这么多男人,一下子紧张:“叫这么多人来干什么!很光彩吗?”说着让东荣把人都赶到林栖阁外。
他匆匆奔入墨兰闺房,看到她的狰狞伤脚,惊叫道:“怎么变成这样!”
王若弗上前把大概经历讲过一遍,又言明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人把兽夹拆掉。
盛纮来到林栖阁外,对挤在门口的下人高声道:“今日若谁能帮我儿拆去兽夹,我盛纮愿送上纹银五十两!”
底下人一片骚动,可依旧没有人站出来。
盛纮皱眉:“竟无一人会的吗?”
一个庄头忍不住道:“大人,姑娘如此娇贵,拆兽夹难免会牵扯伤口,若拆完兽夹还不见好,小的们怕被牵连啊!”
盛纮了悟,道:“腿脚是我女儿自己的,你们只管拆兽夹,过后不论她脚伤如何,我都不怪罪。”
人群又一阵骚动,可还是没人敢出来。
盛纮:“我把赏金加到纹银百两。只要能拆去我儿脚上兽夹,当即兑现,不论伤愈与否,永不牵连。”
白两纹银!这是他们劳作半辈子都未必能攒到的钱财!当即有两三个汉子挺身而出,道:“我来!”
云栽露种引着他们往里去。
墨兰躺在帐中,只有一只右脚伸在外面,由一个婢子徒手捞着。
脚上的鞋袜已经被郎中剪掉,赤裸裸地露在众人眼前。
几个汉子见这架势又有点犹豫,看向盛纮。
盛纮捏紧拳头闭眼道:“救人要紧。”
林噙霜看他这样,知道是觉得墨兰丢脸,便哭哭啼啼道:“奴婢就是奇怪,大娘子是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出门的,怎的偏就墨儿一人伤重至此……”
王若弗在旁急了:“林噙霜,你什么意思?!是你女儿自己偷偷跑进人家打猎的林子里,还要怪到我头上?”
林噙霜:“大娘子把自己的女儿看得这般紧,怎的偏就看不住墨儿?”
王若弗一时气急,又想不到回嘴的话,拍桌大骂:“你大胆!你敢攀蔑主母!”
这时,吴大娘子派来的侍女走到盛纮面前作揖道:“大人,我是永昌伯夫人的贴身女使,夫人让我来报,说今日一直拉着王大娘子说话,这才耽误了王大娘子照看孩子们,觉得愧疚呢。眼下夫人事多,等忙过今日,必定登门致歉。”
王若弗嘴张一半,呆立当场:她什么时候拉着我一直说话了?
盛纮明白这是在给王若弗作证呢,也不好驳人家的面子,对侍女点头:“是贱内叨扰伯爵娘子了。我这女儿不懂事乱跑,让娘子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