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一个小太监大叫着“娘娘!”跌倒在门前,“娘娘!大事不好了!”
抬头看见满屋子贵妇,小太监猛然噎住,跪伏在地。
端坐主位的荣妃不紧不慢地起身,站在近前的顾家五婶立时上前搀扶。
小秦氏鄙夷地撇了五婶一眼,心道:【蠢货,去捧一个败军之将的臭脚……】但她自己也随着众女眷的步伐,跟在荣妃身后,自主座朝殿门方向走去。
满屋子里只有英国公夫人几人没动,她们的目光跟随荣妃,看她在顾家五房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过所有人面前,来到小太监头顶。
荣妃站定,从五婶手里抽出自己的小臂,抬手扶了扶鬓发,接着,玉臂轻挥,一巴掌扇在小太监脸上,慢条斯理地说:“慌什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小太监顾不上委屈,急道:“娘娘,刚才不知什么人打开了西华门,有人闯了进来!”
平宁郡主这才站起身,紧张地盯着地上的小太监。
“蔡公公前去探听,许久都没有回来,奴才大着胆子去探听,发现……发现……发现他已经死在了西华门边的栏杆上!”
殿内传来女眷们的惊叫。
只有荣妃波澜不惊。
“去,把大门关上,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她慢条斯理地下令,声音甚至没什么起伏。
英国公夫人也站了起来,她侧头去看平宁郡主,对方已经吓得额头上全是汗珠。
荣妃回头,眼神正对上平宁郡主,明明她的神情与刚才无甚不同,平宁郡主却感觉自己被毒蛇咬了一口,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平宁郡主慌张道:“荣妃娘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实在令人钦佩!”
荣妃盯着她,说:“拖出去,处置了。”
平宁郡主勉强维持的镇定瞬间裂开。
两个大太监进门,却是把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拉了出去。
平宁郡主惊魂未定,手里的扇子抖落在地。
在小太监的求饶声中,英国公夫人顿悟,怒视荣妃:“是你?!”
荣妃娇美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
英国公夫人:“是你里应外合,放外头的贼人进来!”
“没错。”荣妃轻声道。
小秦氏惊得猛然拉住身边的四婶。
自己竟然猜错了!
这个荣妃,不是来求和。
她是要逼宫!
前方,荣妃像在宣布一件喜讯似的通知众人:“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没有打算让你们回去。”
五房的当即大哭:“娘娘啊!我们没做错什么呀……”
荣妃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女,侍女几步上前,抬手给了五婶一巴掌,冷声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五婶捂着脸低声呜咽,再不敢吭声。
荣妃满意颔首:“女眷都在我手上,若是汴京内外,哪个军将、哪支队伍敢轻举妄动,我便让他……家破人亡。”
轻轻巧巧四个字,让满殿贵眷皆为之一震。
英国公夫人勇毅无双、不惧威胁,迎着荣妃的目光厉声喝问:“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们?!”
“无冤无仇?”荣妃盯着英国公夫人,似哭似笑,接着眼神扫过众人,问,“你们哪个人没有在背后嘲讽过我的身世?我妹妹飞燕遭人迫害,你们也是闲言碎语、冷嘲热讽,活活地把她给逼死了!”
听到此处,平宁郡主迅速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她。小秦氏和两个顾家婆更是吓得一哆嗦,她们几个可是当时嚼舌根的主力。
“现在,想着官家马上就没有日子了,我的荣耀也就没有了,就等着看我笑话,是吗?”荣妃盯着平宁郡主,一步步靠近,“尤其是你,郡主娘娘。倘若不是为了你的宝贝儿子,我的妹妹何至丧命?”
平宁郡主低着头步步后退,不敢抬头,退到避无可避处,平宁郡主只好开口辩解:“我们家也是被逼无奈……”
“好一个被逼无奈!”荣妃眼中逐渐爬上血丝,“被逼无奈到头来,就是我家哭、你家笑,我妹妹骨枯黄土、你儿子洞房花烛?呵呵!”
她突然转头,看向小秦氏:“泼人污水,很过瘾吧?欺负一个遭人迫害的女子,你可真有本事!”
小秦氏大汗淋漓,把四房的猛拉到自己面前:“都……都是她们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四房的疯狂挣扎,大叫:“不不不,是她说的,她说那么做就是在帮邕王妃!”
小秦氏大喊:“住口!是你们带我进的邕王府!”
五房的:“那还不是你说自己被嫂子折磨得快死,需要靠山!”
四房的:“我们帮你,你却害我们,真是好狠的心!”
荣妃哈哈大笑:“瞧你们几个狗咬狗的模样,邕王妃那个蠢货居然拿你们这种人当谋士,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大笑,热泪滚落脸颊,荣妃抬手轻轻擦去泪珠,朗声道:“如今,天就要变了。我就是要你们好好看看,恶事做尽的下场!”
四个大太监进入殿内,把平宁郡主和小秦氏一起拉了出去。
小秦氏大叫:“娘娘!是她们,是顾家的那几个,娘娘,抓她们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荣妃:“那几个好歹姓顾,我留着她们还有用。至于你,”她呵呵笑了两声,“你不是把邕王家当靠山么?走啊,我带你去看看,看你的靠山是怎么塌的!”
……
宫墙外,三个值守的脚夫已经全都围到西华门外。
“守了一个多月,我还当公子是在练我们,没想到真的有人谋逆!”
“这里那么多兵,真的有人能从这里逃出来吗?”
“那公子这么说了我们只能信啊!不然你还有什么办法?!”
“那那那我们怎么知道逃出来的哪个是我们要救的?”
“可是逃到门口的都被叛军杀了啊!万一我们要救的人也被杀了呢?”
“啊呀!公子说的就是让我们救逃出来的,那哪个逃出来就救哪个,逃不出来的就不是我们要救的!”
身旁两人紧张地消化着这个逻辑,三人再次安静。
……
皇城前院。
金铁交鸣之声越来越响,盛纮父子和一群同僚在屋内急得团团转。
“外头什么响动?这这这……这是出事了吧?!”盛纮的胡子都在抖。
名唤庆云的小太监推门而入,慌张低吼:“杀人了!杀人了!外面都是尸体!”
长柏和长栋迅速围到盛纮身边,长栋进宫不能带宝剑,随手操了只矮凳拎在身侧。
盛纮:“什么?!那……那杀人的是什么人?”
庆云:“他们全都穿着当兵的衣服,根本分不清是哪只队伍!他们见人就砍,还……还把宫人拉倒廊下苟且!”
“天爷啊!这宫里怎么会出这种事!”盛纮拉着庆云急问,“那些杀人的人离咱们这人还有多远?”
庆云:“就快到了!”
长柏从盛纮手里抢过庆云,问:“可有门路逃出?”汗水已经湿透他的绿袍。
庆云呼吸急促:“只有狗洞,可也只有小公子这样身量的才钻得过,大人们恐怕不行!”
长柏一把拉过长栋:“走,快走!”
长栋大吼:“不,我不走!”
长柏:“你三哥哥已经没了,盛家只剩咱们父子三个,你若不走,叫母亲怎么办?祖母怎么办?你几个姐姐怎么办?”
盛纮这下子也反应过来:“对对对,快走,孩子,咱们能走一个是一个。”
长栋:“不不!我不能丢下你们,我有武功,我可以保护你们!”
长柏:“七弟!!!我和爹爹身为朝廷命官,以身报国实乃幸事!我们若没了,你就是盛家的全部指望!你要是个男人,现在就给我出去!!!”
长栋哭出来:“哥!!!”
长柏用力地搂了他一把,而后把他整个人架起来推出门外。
盛纮对庆云深深作揖:“公公,我的孩子就托付给您了!”
长柏一把把庆云也推出门去,而后关牢房门,回身对着一屋子红袍绿袍慷慨陈词:“事情已经发生,此时慌乱无济于事,大家镇定着些!我们饱读诗书、食民甘露,以身报国那也是死得其所!大丈夫顶天立地,面对贼人,我等岂能畏缩?”
屋内人虽然还是很怕,但是他的这席话激发出了他们血脉之中的忠勇,果然有几人挺起腰杆。
长柏:“唯独这满屋典籍,不乏孤本,毁了就没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守好典籍!否则,就算我们侥幸逃生,恐怕也要遭后人嗤骂!”
又有几人被他说得表情怔了怔,连忙后退几步,用身体护住书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