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震惊道:“世间真有人能断腿重生?”
贺老太太:“我只听说过,但没试过。怎么,家里是有人伤了腿?”说到这里,她也想起那个盛家四姑娘,道,“当初你祖母是有来信问过我的,我虽知道有这么个法子,可我不知道人家吐蕃配合着用是的什么药,万一给你家老四整得命都没了,那……那不是伤了咱们两家的情分吗?”
明兰从来不知当初老太太其实是有替墨兰寻医的,看向老太太。
盛老太太微微点头:“她毕竟是我孙女,要是能治好,我自然不愿她留有残疾。”
贺老太太:“当时京城里的方子和治疗手段我都从你祖母的来信里看到了,实话说,就算我老头子亲自来也只能那么办。”
明兰心中了然,对着盛老太太轻微摇头,没有说话。
盛老太太会意,对房妈妈又使了个眼色,房妈妈立刻躬身退下,和崔妈妈一起把所有人都带出了院子,守在外边不让其他人靠近。
盛老太太:“究竟怎么了?”
明兰:“半年前,广云台新进了四位艺能卓绝的花魁娘子,其中魁首名为洛苏苏,无人知其来历,此女极善诗赋,右脚处有一红兰刺青,常年以纱巾遮面,只有经过广云台层层挑选的男宾才有机会一睹真容。”
盛老太太的瞳孔微微放大,贺老太太也吃惊地看向明兰:“该不会……该不会……?”
明兰:“长栋偶然在路上瞥见了她的真容,后来又去广云台买到了她的局子,说是眉眼与林小娘一般无二。”
“那她没认出栋哥儿?”盛老太太想了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栋哥儿这两年长得太快,声音也变了,若真是……她,未必能认得出来。”
贺老太太连连点头:“刚在门口我都差点没认出你家老七,变化忒大!”
明兰:“那天长栋装成的小厮,一直在屋外候着,是趁洛苏苏出门时才瞥见的,虽然她遮着半张脸,只能看到鼻子往上的模样,但长栋觉得必是她无疑。刚才,我们合计了一下,便去找来东荣……”说到此处,她再次顿住。
若还往下说,那便就让贺老太太知道墨兰私奔以及烧死亲兄弟的大罪了!
盛老太太看了一眼贺老太太:“都是纮儿那个林氏宠妾惹的祸……”
贺老太太再次站起:“你叫我听我也不想听了。宠妾灭妻的事我听到就胸口堵,你自己想折吧!我要去我十丈长的床上滚了,吃饭再来叫我。”
祖孙俩把贺老太太交到崔妈妈手里才回到屋里继续说。
明兰:“东荣承认了,那日父亲并没有让他把四姐姐沉湖,只是让拉到北边的荒山里让她自生自灭。”
盛老太太连连捶腿:“我这个糊涂儿子!当初对林噙霜这个毒妇狠得那般咬牙切齿,却终究不舍得让她血脉断绝。留墨兰一条活路,那是给咱们活着的盛家人留下一个多大的祸患!”
明兰:“如果洛苏苏真是四姐姐,那她如今变成这样,必定经过了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磨难。她若只求富贵荣华还好说,可若她回来是要报当日夺她名分、弃她于荒野的生死大仇,那家里恐怕又要起波澜!”
盛老太太:“此事事关盛家全族的名节,要查也要暗地里查,万不可走漏风声。对了,长栋是怎么跟他朋友说的?没让人知道家里这些事吧?”
明兰:“祖母放心,弟弟有分寸的。他只是说想一睹四大花魁的芳容,但三年孝期未过,又不敢让家里知道,所以他那几个朋友才这么帮他。”
盛老太太不假思索道:“那几个朋友日后还是少来往吧。”
明兰心说这几个人有点冤枉啊,可此时正在谈严肃的事情,她不好调侃,便道:“广云台背后是有人的,长栋现今羽翼未丰,后续不好再让他介入。那个洛苏苏又专挑汴京城里的高官显贵入得帷帐,若是找一般人去,恐怕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盛老太太:“确实为难。得是有交情、信得过,且是荣辱与共的。”
明兰:“明儿倒是有一人选。”
“谁?”
“沈国舅。”
“国舅爷……”盛老太太对这个人并不熟悉。
“这次邹家的风波,明儿替皇后和沈国舅解决了一些麻烦,料想若是明儿开口让沈国舅帮忙,他定是能同意。”
盛老太太犹豫道:“可他的嘴巴牢靠吗?”
明兰:“祖母放心,他是可靠的。”毕竟上一世时,皇帝和顾廷烨、沈从兴等人谋划了天大的一个局,把太后和一众老臣都蒙进了鼓里,若是个嘴不牢的,这样大的谋划早就露馅。
盛老太太还是犹豫。
明兰想了想,说:“我让顾廷烨给沈国舅写封信,给他加把锁。他和顾廷烨是过命的交情,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会给我官人面子的。”
盛老太太这才点头:“你的名声就是顾侯的名声,料想国舅为了孙女婿也是会帮忙保守这个秘密的。这样,那你快写,现在就给你官人写信!”……
很快,一只花鸽子从汴河畔的八处飞出。
明兰和两位老太太吃完晚饭离开盛府,直奔将军府而去。
沈从兴刚和邹大娘子用完饭,看到明兰这个时候来,夫妇俩都有些诧异,沈从兴问:“明兰,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明兰行礼道歉:“贸然来访,打扰国舅爷和婶婶休息,明儿罪过。”
邹大娘子身体虚弱,没办法亲自扶她,让身边婢女上前把人搀起,自己则斜靠在榻上道:“你帮了我家一件天大的忙,要不是你,恐怕我们夫妇今天都不能好好坐着吃这一顿饭。莫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
沈从兴:“正是。如今我兄弟不在京中,你家里若是有什么事你不方便做的,尽管告诉我,我和你婶婶替你办妥,不用担心。是不是顾家四房五房的找你麻烦了?还是你公公又犯老糊涂,要给仲怀纳妾?”他认为,如今顾府里能让明兰无法出手的也就是这几个长辈了。
明兰摇头道:“不是。不是顾家的事,是盛家的……”她把路上想好的说辞和盘托出,“想必国舅爷和婶婶知道,我娘家三哥哥和四姐姐是在汴河里遇难亡故的,当时找到的都是烧焦的尸首。”
沈从兴:“没错,这事我听仲怀说过。”
明兰:“半年前,广云台突然来了四位花魁娘子,其中魁首名为洛苏苏。如今竟然有人说……”
邹大娘子:“说什么?”
明兰低下头,用帕子捂着脸,颤声道:“说洛苏苏就是我四姐姐……说我盛家门出了娼妇……”
沈从兴一拍桌案:“荒唐!你那个四姐不说是个瘸子吗?广云台怎么可能让个瘸子当魁首?”
明兰涩声道:“我也觉得荒唐。可偏偏这些话越传越真,说什么她是被吐蕃高人所救,又说她右腿上的红兰刺青原就是腿伤的疤痕,说她的诗词造诣就是在盛家当女儿时攒下的……总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一介女流,也不好去广云台和一个花魁对质……可听下人们这些传言又实在觉得难安……”
沈从兴哼的一声:“说,谁传的谣言,我去把人抓了打一顿。杀鸡儆猴,看谁还敢再瞎扯。”
明兰:“可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沈从兴气笑了:“弟妹!你是怎么了?这种没影儿的谣言听着就荒唐,你那么聪明个人,怎么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明兰:“国舅爷教训得是,只是,身为妇人,总是对名节之事更看重些,我这大概是关心则乱了……”
邹大娘子:“明儿说的没错,同为女子,我很明白你的感受。若能证实此言为虚,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沈从兴想了想,道:“那……那我去广云台替你见见她?”
邹大娘子脸上的笑顿时干巴,明兰忙道:“怎好让国舅去?而且,您未见过我四姐姐,就算看到洛苏苏本人,也不好辨别真伪。不如,我们花钱把人买来国舅家中,这样便于我在旁观察。”也买邹大娘子一个安心。
果然,邹大娘子眼中重新露出笑意。
沈从兴:“这个洛苏苏的名字我听好几位同僚提起过,据说她的席面贵得很,而且她的格调比席面还贵,非诗文具佳者不可入其眼。”
明兰:“无论多贵,这钱我都会出,只有见了真章,我才能安心。”
沈从兴:“不,我说的不是钱,是我这诗才实在是……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啊……”
明兰:“这个无妨,到时我们可在府上多请几位宾客,其中有诗文俱佳的不就可以了?”
沈从兴挠挠头:“诶,好像是这么回事……我又不是非得亲自上……哈哈哈……”他尴尬地笑了一阵,继续道,“如此,那我先派人去打听着,看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难见着,弟妹且先回府,等打探清楚了,你婶婶会发帖子去你府上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