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的这天,满汴京的人仿佛都挤到了国舅府门前的大路上,据说今日京城里许多闻名已久的大家都会来国舅府比诗,名妓洛苏苏也会到场。
国舅府门口还特地准备好了一张花榜,今天诗会上所出的诗篇都会张贴到此花榜上,供众人品读。
诗会办得如此浩大,谏院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疯狂弹劾,反倒夸赞国舅身为武将有向文之心,就连洛苏苏的参与也变成了美谈,说文无贵贱。据庆云的探子回报,太后在宝慈殿里气得砸了手里的茶,要朱内官重新盘点手头剩下的人。
国舅府这边,给每位客人都备有单独的房间休息,就连身份特殊的苏苏也有一间独立的大屋,可以更衣、换装、小憩。
苏苏姑娘却并没有因为国舅的礼遇而露出真容,反倒是连眼睛也不露了,全程戴着闱帽,只以清越的嗓音示人。
饶是如此,席间的文人雅士依旧争相表现,都希望以自己的诗文博得苏苏姑娘的青眼。苏苏姑娘却尤以小齐大人的诗作为喜,几次亲自为小齐大人誊录作品,还频频向他敬酒。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位京城第一名妓是看上了京城第一美男,心胸豁达的开始给他们起哄插秧,念酸吃醋的借机灌酒使坏,场面逐渐混乱起来。齐衡推开挤在自己面前的酒杯想要说话,却没掌握好力道,反叫几杯酒全撒到自己衣袍上,齐小公爷无奈地看着沈国舅:“你请的怕不是文人,都是武士吧!”
沈国舅哈哈大笑:“谁叫你小子得了苏苏姑娘青眼,这帮醋坛子可不都要灌你!”
齐衡白了他一眼,说:“我是有家室的,你再胡说,下次我不来了!”
沈国舅:“今日以文会友,没那么多规矩,你别假道学。”
齐衡气笑:“以文会友还不讲规矩,你这个兵鲁子!”
两人毫不避讳地对喷起来,周围人看得更乐了。
闹过几回,齐衡终于打了个寒颤:“我身上全被酒打湿了,我要去更衣,换完衣服再来跟你大战三百回!”
过不多久,苏苏也向主座上的国舅行礼:“小女子不胜酒力,想先下去歇息片刻。”
国舅微笑颔首,众人在苏苏的莹莹暗香中不舍地看着美人袅娜离席。
国舅府的侍女在前面走,苏苏和她的贴身侍婢在后面跟,等拐过一个洞门,苏苏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国舅府的侍女知道这是在问自己,回身低头道:“奴婢名唤翠柳。”
苏苏:“‘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给你起名字的倒是读过两句诗书。”
翠柳高兴道:“奴婢的名字原来这么有来头!”
苏苏:“你不知道?”
翠柳:“不知,要不是娘子提起,奴婢以为就是主人见到路边的柳树给俺起的呢!”
苏苏轻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实在。那我问你,刚才离席的小齐大人去往何处了?”
翠柳:“自然是回房更衣啦。”
苏苏微微前倾:“他房间在哪?”
翠柳挠挠头:“奴婢不知……奴婢被安排来只服侍娘子您一人,其他大人们的事情有其他人看着。”
苏苏从手臂上薅下一只镯子,递给翠柳:“我记得我自己屋子在哪,你不用带路。这个镯子给你,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小齐大人的屋子在哪。打听到了,我还有好东西赏你。”
翠柳握着金镯子眼睛都直了,想也不想就点头应承、转头跑开。
苏苏低笑:“没见识的玩意儿。”
她身边的侍女有点担心:“娘子,妈妈要我提醒你,别忘了那天对她说过的话。”
苏苏反手就是一巴掌:“放肆,你怎么敢这么同我讲话!”
侍女没有捂脸,也不哭,甚至还啐了一口:“我领广云台的薪,当然听妈妈的话,妈妈要我跟你说什么,我便说什么。”
苏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刘员外派来监视我的吧?”
侍女没答她的话,只提醒道:“大庭广众的,娘子可别说错话让人给听了去。”
苏苏几次呼吸平复心情,才说:“先回屋。”
等到了地方关上门,苏苏再次怒骂:“我做什么自有我的道理,这么长时间,给刘员外孝敬的东西不少吧?哪次是假的?我听说最近他在榷场可是得了好大的便宜,这些难道没有我的功劳吗?”
侍女在屋里前后都翻了一圈,又对着屋顶砸了几次石子,才道:“你疯了吗?在这里说这种话?”
苏苏:“我疯?我早疯了!早在他把我送给那些狗男人的时候我就疯了!我以为回到京城,他会兑现承诺,把我失去的东西统统还给我。可如今呢?我成了什么?京城名妓!天天陪的都是些什么老货!”
侍女:“这些都是达成所愿需要付出的。你应该知道,如果没有这层身份,你根本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没有付出代价就想得到回报?呵呵,娘子,你怎么比李家人还天真。”
苏苏:“我只知道,刘员外答应过我,只要我给他那些东西,他会动用一切手段帮我夺回我的一切。如今他是打算对这事绝口不提了?”
侍女:“员外怎么想的奴婢不知,但娘子怎么想的奴婢倒是清楚得很。那位小齐大人,就是娘子想要夺回的吧?只是娘子您自己都说了,得先帮刘员外得到他想要的,现在大业未成,娘子就着急要吃肉了?”
苏苏突然捂着脸在桌上哭起来:“我就是想多见见他!跟他多说几句话而已!你们为什么连这么小的事情都不肯答应我!”
侍女:“见他一次就想见他第二次;和她说过一次话就会想说第二次。娘子,你这样的人刘员外手底下还有许多,你们心里怎么想的,刘员外清楚的很。”
“就算!”苏苏从桌案上抬起沾满泪水的脸,“就算我想他念他,会耽误我完成任务吗?就说如今他和沈国舅融洽至此,两人连刚才那种都能拿来玩笑,要知道那是威北将军威北将军!从他入手,不是对刘员外的宏图大业更有利吗?”
侍女终于不再反驳,皱着眉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