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恍惚,一时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吱嘎’一声轻响,木门被推开,萧清瑶看到沈明珠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一股浓郁到苦涩的中药味瞬间袭来。
沈明珠见她醒了,直接端着托盘走到床前,默不作声的先喂她吃了几口粥,然后是药、擦嘴、收拾,最后推门离开。
这是气狠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沈明珠端着一个冒热气的铜盆走进来,一样默不作声的走到床边,帮她擦拭身上沾染的血渍和污物,擦着擦着,一滴滚烫得泪滴落在萧清瑶的手臂上。
‘啪嗒’一声,像是落在萧清瑶心头。
萧清瑶微微叹了一口气,“给我点时间,等做完该做的事,我们一起回封地。”
沈明珠抿着嘴,久久不语,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两滴……全落在萧清瑶身上。
“最多六年。”
沈明珠听到萧清瑶给出的承诺,擦拭她身体的手微微顿住,这才肯抬目直视她的眼,“权利蛊惑人心,未曾碰过也就罢了,一旦拥有并知晓了个中滋味,没有人舍得放弃。”
“阿娘见过圣上的作息表吗?”
沈明珠微愣,一时不明白萧清瑶的意思。
“按理说,他现在算是最有权力的人,可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头上压着世族,肩上扛着百姓,脚下踩着分~裂!的~国~土,随便拎出一样,愁得可能连那两个时辰都睡不安稳,一年只有一天休沐日……”萧清瑶用没有受伤的手,拍了拍沈明珠,继续道:“从这个角度看,阿娘还会觉得拥有权力,知晓权利的滋味以后舍不得放手吗?权利的背后所要承担的东西太多太重,我扛不起,也没那个野心和本事。”前世的007,维系一个公司已经耗尽她所有的精气神,说实话,自她记起前世的瞬间,想的第一件事是混吃等死。
但是既然事赶事掺和进来了,她就只想在能力所及下尽量把事情做好,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这是她自己选的路,退或者进,也该由她自己决定。
权利对她来说只是促成事情的工具,拿得起,一样能放得下。
话又说回来,其实萧清瑶不太想像个渣男一样跟自己的老娘发这种誓言,做这种解释,但架不住……真的管用,尤其是真心爱你的人。
沈明珠的表情明显软化下来,继续帮她擦拭身体。
隔了许久,在萧清瑶因为药效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沈明珠轻声道:“还记得七岁时,你离京去陵山前,我予你的烟灰色令牌吗?拿着它,去清郡南宫县。”
说着,重新帮萧清瑶盖好被子,收拾手帕水盆起身离开,在离开前,留下一句话,“五年,五年后就离开京城,若是你被权力富贵迷了眼,我就昭告世人,说你拥兵自重要谋~反。”
“?”
***
巡游的事还算圆满,局部的小骚动并未引起更大的事故。圣上登高与民同乐,并发表了重要讲话,也算是开创了大昭的先河,鼓舞人心的同时,又可以稳定民心,巩固皇权。
只是第二天,萧清瑶在巡游时,为救百姓身负重伤的消息随着目睹整个过程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快速传播开来。
“啥?金尊玉贵的皇家郡主为了救百姓中箭了?嘿嘿,你大过年吃酒吃多了,说什么浑话。”茶楼中并没有因为过年少了人气,反而比平时还要热闹几分,走亲访友的百姓停下歇脚,或是三五好友相约叙旧,桌桌爆满。
“唉,我就在现场,怎么能是说浑话呢!”一个看起来颇为富态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唏嘘不已,“我女儿、侄女就爱凑这种热闹,又怕人多挤着她们,我们兄弟几个就跟在她们身边,一错眼的功夫,眼见一身华服的郡主一把将我那递花的侄女推倒在地,下一刻,郡主的胸前就结结实实的中了一箭,血溅三尺……要不是郡主,我那侄女恐怕就凶多吉少咯……也不知道郡主现在如何了,没想到为国为民如此大义的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因为男子的嗓门有些大,又是郡主又是血溅三尺,各种听起来就很刺激的词汇堆砌,瞬间吸引了周围吃茶歇脚、聊天的人们的注意,其中一桌的人忍不住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郡主的血还溅到我衣袖上了,我也没敢洗,直接供奉到家中祠堂……”
整个茶楼的话题全部聚焦在萧清瑶身上,传来传去,最后逐渐传成了各种离谱的故事。
没过几天,京城的书肆中又多了几本野史《尊皇长郡主萧清瑶大战京都》、《清瑶续传:原来她是这样的皇亲贵胄》……
萧清瑶并不知道关于她传奇到离谱的画本又多了多少。
因为军医叮嘱过,前几天不得随意动作,避免伤口撕裂,不能挪动的她只能安分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难得空出时间来在脑子里重新盘一些事情。
而供她养伤的古玩店,明面上是一个寒门乡绅名下的铺子,地方不大,但位置却很好,铺子连着二进二出的院子,正好够沈明珠带着颜嬷嬷和几个侍婢照顾她起居。
期间,萧文昭和萧文辉分别遣人送来不少名贵药材。
沈明珠带着颜嬷嬷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发现萧文昭送的几箱药材中单独有一个箱子里还套了一个小檀木盒子。
“这是……”沈明珠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转身递给萧清瑶。
伸手接过,一大摞官府文书,是暗卫们的户籍籍簿和死契。从燕一开始,整个家族的籍簿,没有家族的暗卫死契,而所有人的户籍证明地全部改成了她的封地。
明州定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