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不眠夜,陆翊一目十行的将碎星谷沧月的事和目前沧州的情况看完,又将药方展开,扫了几眼,“这药方和解药,她还送给谁了?”
“圣上、沈老爷子,还有邈川城薛怀诚。”燕十七出发前,萧清瑶已经交代过什么可以说,如今陆翊问起,他便知无不言地交代清楚。
答案一出,陆翊便知晓了萧清瑶的意思。
吩咐卫羽带燕十七下去休息,他手中却迟迟没有将药方放下。
都说君心难测,可萧清瑶却预判了萧文昭的心,算准了他不会将药方和解药公开给世族。
这就像送上门的机会,萧文昭高兴还来不及,不可能轻易放过。
要知道,削弱世族势力一直是萧文昭地计划之一,只有将权利和资源回收到自己手中,他的帝位才能更稳。
萧清瑶明知如此,却还是给了他一次选择权。
也是间接隐晦的问他:琅琊王氏,想不想保。
“呵……”陆翊轻笑一声,这笑声中却带着十足的冷意。
琅琊王氏,早在十八年前,就没了。
将药方凑到蜡烛边,看着它遇火即燃,眨眼的功夫化为灰烬四散飘落,夜风一吹,彻底没了痕迹。
卫锋在旁边看着,本来想劝慰两句,张了张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就这犹豫的一瞬,从半开的窗户外飞进一只灰色的鸽子。
‘咕咕咕’一边叫着,一边在窗棱边扑腾。
卫锋赶紧将它脚上的字条取下来,展开一看,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卫锋一向稳重,倒是难得有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陆翊看他这幅样子,开口问道:“何事?”
“圣上要召那位回宫……准备及笄礼还有……赐婚。”
‘啪’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中格外突兀。
悬于半空的毛笔上,墨汁滴落,刚完成的沧州疫病救援预案糊成很大一团,隔了许久,他问道:“谁?”
“御史台御史中丞赵钧的嫡长子,赵震霆。”
***
从下旨到委任再到制定计划以及调派物资、调查沧州当地的情况,周期又长又繁琐,哪怕此次行动的最高长官是陆翊,也无法跳过流程直接落地,而萧清瑶的物资,根本坚持不到朝廷的支援。
在物资消耗殆尽的最后一日,肖央又带着他的那帮兄弟找上门来。
看起来客客气气,但几个人却不动声色的将萧清瑶半围了起来。
肖央拿着一个空了的米袋,伸到萧清瑶面前,开门见山道:“公主殿下,咱们百姓千辛万苦从沧州逃出来,让朝廷及时得到消息。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眼瞅着粮草已断,公主是准备跟咱们一起喝西北风吗?”
他咧嘴一笑,带着十足的讽刺,“咱们贱命一条,饥一顿饱一顿也没什么,倒是公主殿下,养尊处优、身娇体贵,恐怕承受不住这种疾苦吧?”
说着,几个人慢慢靠近,将萧清瑶彻底堵在他们围起来的圈中。
萧清瑶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一阵十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官道的尽头,一前一后跑来两匹马,瞬间来到几人跟前。
当先的一人目光锁定萧清瑶,又看向她身边这几个人一副要群殴她的架势,忍不住调侃道:“哟,您这是玩什么呢?哦,我知道了,当初坑蒙拐骗忽悠我当牛做马,如今遭报应了吧?”
竟是许久不见,一直跟在广晟镖局冯氏身边的封翎。
“怎么是你?”萧清瑶诧异道。
封翎自马上下来,竖起大拇指,反手点了点身后,解释道:“夫人怕你饿死,让我送些吃食来。”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排成一条长龙,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有规律的靠近。
等所谓的‘吃食’靠近,并一辆车一辆车自她眼前掠过,朝着城门营地的方向运去时。
萧清瑶两眼一黑,感觉自己的荷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
至少目前为止,广晟镖局的大半算是她的产业,前期的投资建设差点让她倾家荡产,虽然进度比预计的快了很多,但远远还不到有盈余收益的阶段。
她可以为百姓免费提供粮草援助,却不想替萧文昭擦屁股,听起来有些矛盾,但人本来就是矛盾的综合体。
等从痛心疾首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时,肖央已经带领几个兄弟,跟着最后一辆物资车走了。
一阵欢呼声,自营地中央传来。
萧清瑶这才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封翎,却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很十分没有存在感的人。
一身粗布衣裳,平平无奇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很寡淡,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Npc,路人甲,存在感低到几乎可以忽略。
萧清瑶微微纳罕,这种感官,实在奇怪,“这位是?”
“咦,你忘记啦?他就是你拿银钱救活的那个人啊!你还喂他吃药来着……嘶,这么说起来,你才算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吧?”
“虽然迟了些,但应该不算晚。”男子抱拳作揖,朝萧清瑶躬身行礼,“子衡,谢姑娘救命之恩。”
***
人生处处是道场,时刻考验着大家的心性。往往在你需要某种东西的时候,它迟迟不肯出现,而在你不需要的时候,它却突然出现了。
有种电视剧里演绎的万事皆休,警察才姗姗来迟的无力感。
不过一个时辰后,饶安县县令也派人带着紧急调用的物资来了,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再续几天命却是够用了。
然后再是朝廷派来支援善后的人,同时带来的还有让萧清瑶即刻进京的皇帝手谕。
一天时间,三波人,三批物资,一窝蜂的全部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