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衡嘴角有鲜血溢出,他直愣愣的看着萧清瑶,整个身子随着刺客的动作,缓缓坠地,萎顿在她的脚边。
一短两长,穿透山坳的啸叫声,是暗卫特有的暗语,告知‘紧急撤离’的讯号。
萧清瑶用软剑将另一个刺客荡开,双方刚一交手,她便知晓这批刺客不同以往,出手狠戾,绝非善茬,若不是她命大,恐怕刚才已经交代在这里了。这种质量的刺客,或者应该叫死士,不是随便什么势力能够培养出来的。
而这种手笔,萧清瑶只在陆翊遇袭休克的那一次见识过。
抬头望向燕子萁,他以一敌二,三招解决掉其中一个死士,又将另一个死士甩开,脚下蓄力,瞬间自废墟的制高点落下,一刀将与萧清瑶缠斗的死士捅了个对穿,那死士却像是没有痛觉般,腹部被捅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鲜血横流,却依然控制身体再次迎战。
燕子萁护在萧清瑶身前,道了一声,“撤。”
萧清瑶二话不说,朝羊圈的位置吹了一声口哨,不过一瞬间,封翎跑了过来,与萧清瑶一左一右架起陷入昏迷的子衡,迅速离开此地。
***
这是迄今为止,萧清瑶最狼狈的一次,为了避免被敌人追踪,她将子衡受伤的位置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让封翎帮忙将他托举到她的背上,她背着子衡在前面赶路,封翎负责断后并抹去三人的痕迹。
子衡身高大约八尺左右,目测1米78到1米8的个子,不算很高,但身形瘦长,掂量起来不足130斤的样子,胸前的肋骨紧贴在她背后,硌得生疼。
更深露重,三人的身上都沾染了一层露水,湿答答的十分难受。
夜已经深了,万籁俱寂,除了偶尔的虫鸣蛙叫,仿佛刚才那一场激烈的爆炸和打斗是一场梦幻泡影。
两个时辰后,三人围着崎岖的山路又绕回到山坳农户的另一头。
茂盛的植被边有一个不算高的小悬崖,一个长约两米的小瀑布淅淅沥沥的落下,形成一处不算很深的小湖,这里连通着农户前的小池塘,是自更高的山上留下的山泉支脉。
萧清瑶带着封翎穿过小瀑布,这才从怀中掏出两个个头不大的夜明珠,借着微暗的光晕,可以看清目前所处的环境。
整个视野豁然开朗,别有洞天的一处天然岩洞,又大又宽敞,带着一丝凉意和烂枯草的味道。
将子衡放到一处稍微干燥点的大石上,又自怀中掏出一颗药塞进他嘴里,因为急着赶路,他胸腹的那处伤口再次溢出大量的鲜血,沾湿了她的腰背。
“他……会死吗?”封翎跪坐在一边,见萧清瑶拆开子衡伤口处止血的布条,又将他衣服扯开,便麻利的撕掉自己的衣衫的内衬,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因为眼前的景象倒抽了一口冷气。
子衡的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烫伤的疤痕,像是蜡烛又像是火钳,纵横交错,几乎没有一处好肉。而他的小腹处,一道又深又长横切面的口子,开膛破肚,几乎将他拦腰斩断,这是上次救他回来时留下的伤,也不知是多大的仇多深的怨,居然下如此狠手。
而这样重的伤,他居然能够挺过来,也算是奇迹了。
萧清瑶却只是动作一顿,从怀中掏出止血药丸,直接捏碎后撒到他伤口处。
“等暗卫寻着记号找过来,你就带着子衡离开吧!”她的身边危险重重,不适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跟着。
封翎却沉默了,不答应也没反对。
萧清瑶重新将子衡的伤口包扎好,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他身上。
夜明珠的光很暗,却足够看清子衡的样子,他自受伤到现在,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连痛呼、呻吟都没有,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痛,甚至说是对这样的痛麻木了。
她的低头看向他的全身,想要检查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痕,却发现他右脚的鞋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刚才房屋坍塌的时候,匆忙之中丢失了,布袜上混着泥和渗出的点点血渍。
将他的布袜扯开,刚想为他上药,却发现他修长的脚上长着六个脚趾头,而出血的,正是那个多出来的小脚趾,在正常人小脚趾的右边,没了指甲盖,血肉模糊的一团,看起来有点畸形。
萧清瑶也没在意,重新捏了一个药丸,撒到他受伤的脚趾上。
经历过屠城的封翎更不会在意,重新撕了一个细长的棉布条,将他的趾头包好。
“你这是得罪的什么人?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的,你挖人家祖坟了?”
萧清瑶将剩下的药递给封翎,自己则就着身上沾染的露水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封翎这才想起来她也受伤了,赶紧起身帮她找头上的伤口。
“没挖祖坟,但也差不多了。”
“你还真知道是谁?”
“大概吧。”
“那……”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死。”
“呸呸呸~萧清瑶,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子衡,可有跟你说过他的来历?”
因为话题转的太快,封翎差点没反应过来,停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当初,不过是尽我的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求回报,压根就没想着他会回来找我,也不曾打听过他的事。”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这种世道,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萧清瑶沉默不语,良久,才轻声回道,“会好的。”
封翎这才反应过来,身前盘腿坐着的人是谁,将止血的药丸捏碎,撒向隐藏在她浓密发髻中的伤口处。
“我听说……只是听说哦,原本……昭仁帝励精图治,兴修水利,厉行节俭朴素,废除各种前朝遗留的酷刑,修订宪法等等……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政策改革,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民间在传他德不配位才会有这么多灾祸,还有传闻说……原本先皇内定的太子并不是……”再如何,当今的圣上昭仁帝,都是萧清瑶同宗同族的嫡亲大伯,他不太想当着萧清瑶的面去说萧文昭的坏话,就怕她脸面挂不住,觉得难堪。
“我知道。”萧清瑶隔着瀑布远眺,看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尽头,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几道身影,重复了一句,“会好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