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清瑶收到暗卫的消息,那个被关押多日,始终不肯吐露一个字的妇人跑了。
在暗卫按照她的吩咐说了姜云洲的事后,他们特意调拨出几个追踪技术较好的人,隐在暗处跟踪那妇人。
“不要打草惊蛇。”在某种程度上,她也不算什么好人,用刑还是攻心,都是看人下菜,损是损了点,但架不住管用就好。
“明白。”
萧清瑶本想一早赶回京城近郊的庄子,却临时收到陆翊的消息,说是有要事与她面议,便按照他留的口信赶到沧州临近赵郡的南皮县。
近两个月的时间,沧州已经逐渐恢复往日的秩序,虽然各县城处还留着隔离用的帐篷和房舍,基本上也是在收尾的状态。
萧清瑶赶到南皮县城时已临近傍晚,见过太多残垣断壁,百废待兴的场景,这次瘟疫的影响相对来讲,没有战争兵祸来得更惨烈。只是更加考验朝廷的协调能力和资源调配能力。
进了一家名为‘玉壶春’的茶寮,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坐在角落里的老板似乎早得了吩咐,见她带着人进来,装作迎客般热情的寒暄了几句,便将她直接迎到三楼的独立雅间。
房中的布置简约雅致,没用熏香,只有天然的茶香。
陆翊应该还没到,她便反客为主,坐到茶案前,开始净手烹茶。
一直到茶水喝完,用了些点心,陆翊还未到,她便索性和衣歪在茶案的蒲团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就这样睡了过去。
陆翊风尘仆仆自赵郡赶来,为了避免被人跟踪,特意绕了一段远路,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像以往那样推门进来后,却不期然看到歪在茶案蒲团上熟睡的萧清瑶。
她在京城和在外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的两个极端,所有的随性洒脱像是被贵女的皮囊包裹着,一离开京城便蜕了个干净。
想起各方势力对她的评价和各种流言蜚语,陆翊眸光轻敛,掩下了所有思绪,只低头看她。
都说女大十八变,她真是典型应了这句俚语,一天一个样子。
比起上次见她,整张脸又长开不少,已经是大人模样。
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
又天生带着一种威仪气度,饱含魅力又端庄大方。
她的长相极具攻击性,但随着年龄增长,她沉稳内敛的性格逐渐糅合了她的外貌,又因为常年发号施令,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经意间,隐隐透露着上位者的气势与风度。
这样的长相、性格生在帝王家,幸,也不幸。
“这么晚?”她声音有点低,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慵懒又随意。
陆翊推门进来的时候,萧清瑶便醒了,只是最近事情多,安稳觉睡得少了些,有点怠倦。
陆翊一时有些恍惚,像是……双目微闭轻轻吸了口气,没再细想下去,他撩袍坐于茶案的另一边,见壶中的茶已经淡了,便倒掉换了新茶。
“多绕了一点路,耽搁了。”
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房中只有烹茶煮水的咕噜声,伴随着越来越浓烈的茶香,一扫两人的疲惫。
“我本来是要回京的。”说着,掏出那两幅人像,又一并将对子衡的怀疑和让池远查的那些事说了。
陆翊将两人的画像按下,“这件事,正是我要同你说的。”
双手合掌拍了拍,卫锋和卫羽两人合力架着一个身型伛偻,骨瘦如柴的老媪进来。
她头发花白,一副油尽灯枯,时日不多的样子。
两人小心翼翼,将这老媪半扶半抬到茶案边上的坐榻上,她半阖着浑浊的双眼,像是刚醒过神的样子,抬起头咳嗽了几声,沟壑纵横的脸颊仿佛历经沧海桑田,带着岁月的痕迹。
“她是姜皇后的陪嫁嬷嬷,也是前朝太子的奶嬷嬷。”陆翊说着,倒出一杯温热的茶水,送到她嘴边。
只是嬷嬷并不领情,手一挥,便将陆翊手中的茶碗扫落,‘啪嗒’一声,茶水撒了她一身,茶碗滚落在地,应声而碎。
听到陆翊提起姜皇后或是前朝太子,不知是哪个字或是哪个人名刺激到她,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又哭又笑,脸色涨红,像是被砂砾磨过的嗓音,吐露出一句话,“皇后娘娘,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
说着就要用头去撞身边的茶案,却被眼疾手快的陆翊一把扯住,卫锋和卫羽赶紧上前架住她的身子,阻止她乱动。
又怕用力过猛,将这本来就快散架的嬷嬷弄伤,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萧清瑶看她这副样子,抿了一口茶,“既然是姜皇后的忠仆,你们就别费劲了,让她去吧!全了她们的主仆之情,也算件好事,是积功德。”
还没等众人反应,萧清瑶又对陆翊道:“对了,既然已经查到刘肇怀的踪迹,不如……”
“谁?你说谁?”嬷嬷突然僵住,眼皮子狠狠哆嗦了一下,转身看向萧清瑶,急切道:“你说太子殿下……还活着?”
“嗯。”萧清瑶说着,将沧溟给她的画像拿起来,展开凑到嬷嬷的眼前。
嬷嬷凑近细看,呼吸间猛然一滞,她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双目瞬间赤红,一把将萧清瑶手中的画像扯过撕成碎片,嘴里如野兽般悲鸣嘶吼,“这不是太子殿下,这不是太子殿下,这是魔鬼,这是魔鬼……呜呜呜~”
萧清瑶与陆翊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