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羽汇报完毕,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陆翊从户部回来,只用了些养脾胃的米粥,听完汇报后,咽下口中的食物,用帕子擦拭嘴角,“我说过,安排在她身边的探子撤掉,不要被人发现端倪,以免打草惊蛇,影响她的计划。”
卫羽刚想张口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卫锋拦住了,他这才开口应承道:“……是。”然后乖觉的另起了话题,“现在琅琊王氏那边已经确定消息了,知道旁支吃里扒外投靠了李氏,想要借李氏的手上位,王濯愁得一夜白了头,现在正想办法暗中联系其他几大世族,协商对付陇东李氏的事……也想疏通姑娘那边,估计还是会通过永宁公主萧清莲这条线。”
“……先调三千人回来,在近郊待命。”
“明白。还有刘肇怀,跟着他的探子回报……”卫羽顿了一下,像是在想措辞,见陆翊抬头看过来,便垂首将这几天宫中发生的一切倒豆子一样快速说了一遍。
“……姑娘前脚刚放宫婢离开,刘肇怀后脚就将她们杀了,连同那个给他们下药的宫侍,根本没有机会让他们通风报信。”
房中霎时静默无声,落针可闻。
萧清瑶做这件事时并没有与陆翊通气。就像当年她奔赴巨鹿,他留在京中,各有各的‘战场’,哪怕期间很少互通消息也能很默契。
而萧清瑶也不过是想演一出戏,让李靳东认为她与刘肇怀关系匪浅,关键时刻既可以混淆视听,推波助澜,也可以让李靳东认为利用她就能得到前朝宝藏,甚至还能拿捏住刘肇怀,后期再稍加运作,或是营造刘肇怀为了她想要联合萧氏对付李氏的假象,让两股势力互相残杀。
反正刘李两方早有嫌隙,互相提防猜忌,根本经不住挑拨。
也可以让李靳东觉得宝藏得手,各方因素又胜券在握,直接暴露狼子野心后再以谋逆罪名正言顺的围剿陇东李氏。毕竟,比起扶持自己的外甥上位做皇帝,自己登上宝座的诱惑更大。
而萧文辉那边装傻充愣拿到黑油又知道了前朝宝藏的事,必定会利用她再借沈岳边关的兵力和自己的私兵一起对付李氏,再有琅琊王氏联合其他有意向的世族从中周旋,也算是比较稳妥,尽量避免不伤及百姓民生,将刘肇怀和陇东李氏残余势力一网打尽。
当然,这样做也有很大的风险,容易落人口实,操作不当就会成为萧清瑶的把柄,被人反咬一口。
但很多事情都会面临选择,没有对错,只看立场和结果。她既然选择这样做,必然想好了解决办法,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这是萧清瑶当时知道宝藏后想到的计划框架,哪怕这个计划不能顺利实施,至少能将目前的水搅得更浑,再伺机寻找其他机会搞事情。
而如今陆翊安插的细作刚将这个消息带回来。
卫锋微微皱了下眉毛,以前都是他负责追踪监视刘肇怀及其党羽的行踪,对他还算有些了解,听完卫羽的话后,倒是能理解萧清瑶,却猜不透刘肇怀此举的用意:“刘肇怀……这样做,不是更容易让李靳东觉得姑娘与他……杀人灭口就是欲盖弥彰。”
这样的结果,反倒要比宫婢传递消息更逼真有效。
陆翊却抿了抿嘴角,意味不明道:“是,也不是。”
刘肇怀原本的目的也是想让局势更乱,水更浑,既不想复国也不想萧氏和世族好过,所以识破了萧清瑶的用意并顺手推一把,确实比较符合他的性情。
只是……
卫羽见两人都没再说话,便最后补充了一句,“姑娘刚动用了宫中的细作,估计今晚也会收到消息。”
***
正如卫羽所言,萧清瑶确实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如果最后留下刘肇怀,恐怕比陇东李氏更难对付。”燕子萁站在水榭的阴影处,尽职尽责的提醒道。
萧清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到水榭边,俯视被清风吹皱的池水,池中荷花摇曳生姿,袅袅婷婷,满池叠翠,暗香浮动,为浮躁炎热的夏夜带来一丝清爽。
“你觉得,一个自幼受尽千般苦, 尝尽万般愁的皇子,哦,是差一点就是太子的皇子,最想要什么?又最怕什么?”
燕子萁一时被问住了,沉思片刻才回道:“最想……复国?最怕……死?”
“嗯,是有想要复国的可能,用实际行动证明哪怕他身体有畸,一样可以登上宝座,登基为帝。但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仇视天下万物,根本不屑向旁人证明什么,比起复国,‘摧毁’可能是他更想要的。”
“姑娘的意思是?”
话赶话的聊到这里,萧清瑶突然发现一个下意识被她忽略的问题。
“前朝宝藏的事,是谁传出来的?你曾经跟在先帝身边,有没有相关的情报或者蛛丝马迹?”
“属下自幼被主上收养,确实从未听过前朝宝藏的事。前朝暴君虽然变着花样搜刮民脂民膏,但也挥霍无度,要说真的有宝藏,数目应该也不算可观。”
“所以,只有陇东李氏和刘肇怀提起过前朝宝藏的事。”她一时被刘肇怀和李靳东的反应蒙蔽,下意识忽略了这个点,如今再回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一时说不出违和之处。
“派人去查验,宝藏的事还有谁知道,世族、当年宫廷的老人,能藏宝藏的地方必然需要大量工人工匠,从这里着手。”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