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密探过来交接东西,你便随他们一同离开。”萧清瑶看向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乌耀,开口道。
乌耀微怔,什么也没说,只敢点头应下。
萧清瑶看他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蔫蔫的,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有什么想问或者想说的?”
“没……”乌耀刚想开口否认,却发现月光下,萧清瑶微微翘起的嘴角。
她在笑,像个要使坏的孩子一样带着些许孩子气,与她艳丽的长相和多智近妖的形象完全不符,却又恰如其分,毫无违和。
这笑容仿若春日梨花,不染尘埃,带着冰雪融化后的清新脱俗,让人一见难忘。
也很容易感染他人。
乌耀忍不住笑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情况。”
“……下次,下次吧。”
萧清瑶点点头,并没有做出什么承诺。她侧身朝密林的方向吹了一声口哨后,便转身往西戎相反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的山林里,乌耀才收回视线,在原地静候萧清瑶为他安排的‘后路’。
也是,在王都等待接风宴却自娱自乐,提早一步吃酒吃醉的纨绔世子,不该凭空消失在亭台水榭附近。
他踱步走向来时的悬崖边,顺着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看向王都那座亭台水榭的方向,大火已经被扑灭了,也不耽误主殿的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若不是萧清瑶心眼多,恐怕早就葬身火海,成为不知道第几个政治牺牲品,就像他的云娘一样。
他抬手拭去眼角被大风吹出的眼泪,直到被萧清瑶所说的‘密探’接走,乌耀都没有察觉,萧清瑶就在他身后的那片密林中,并没有离开。
萧清瑶目送乌耀以及密探的身影消失在悬崖边后,才开口道:“如何?”
“东夷那个向腾格里进言与西戎联姻的人确实是安玉的人。”
萧清瑶仰望无垠的苍穹,皓月星空近在咫尺,彷佛伸手可摘星辰,覆手可握明月,“安玉在推动阐禹进犯大昭的进程,暗地里却故意把十三座城池密道的事泄露给我们。”
燕小六才是专门负责调查跟进安玉这条线的细作,是一条暗线。
倒不是不能让燕十四或者说女性去做卧底细作甚至更加危险的事,而是因地制宜,知人善任。
她做事用人从来都只有一个标准,不论男女,只看合适与否,太过勉强或是不合适,很容易将事情搞砸拖累团队,害人害己。
但是这种解释,萧清瑶不能明说,燕十四自尊心强,认真耿直又较真儿,只适合直来直去和相对细致的任务,所以派她在明面上给拿她当枪使的安玉找点麻烦,吸引火力,也能让爱唠叨的燕十四少对她念叨点……
至于暗线,还是让八百个心眼子的燕小六来做更合适。
燕小六听到萧清瑶这样总结,忍不住眉头紧锁,“他是想借您的手对付阐禹,这么做的后果……很可能是大昭、西戎两败俱伤。”
“所以北肃有异动的消息就有些奇怪了。”
如果安玉的身份来历是真的,那他隐藏行迹,韬光养晦,利用阐禹的野心和大昭的内乱做局让两国覆灭的话,也算比较合理。
只是让北肃来做这个‘渔翁’的话,恐怕有些牵强了。
不管是综合国力还是经济发展水平,哪怕两国鹬蚌相争,半死不活,也轮不到北肃来捡这个便宜,它吃不下也没有这个实力,甚至很可能会因为异动遭到大昭和西戎的共同反扑。
谁都不是傻子,这里面的变数和可以利用的东西太多了。
想要从多方博弈中全身而退,恐怕还要确定一些事,重新做些准备。
“安玉与昭武乌耀的关系如何?”
燕小六认真想了想,才道:“安玉、穆王世子昭武乌耀还有翟景之三人并不常见面,但从收集的情报分析,他们的关系很好,好到可以过命的地步。”
安玉的身份有待核实,但昭武乌耀的出身和成长经历却是有迹可循,他的父亲穆王,因其母出身贱籍,成年后便早早被赶去贫瘠的封地——绵诸自生自灭,后与当地豪绅大荔氏联姻,诞下两女一子,其中一个便是昭武乌耀。
随着西戎王族争斗愈演愈烈,连穆王这种不在权力中心的边缘人及其姻亲大荔氏都没能逃过此劫。
家破人亡。
只有早早出嫁的长姐昭武藜雅和年幼时就被扣留在王都做质子的昭武乌耀侥幸活了下来。
后来,昭武乌耀同他父亲穆王一样,成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是昭武王族族长扶持昭武阐禹登上王位的条件之一。
一个被两国遗弃践踏的后裔,一个不受待见被故意养废了的王族纨绔,还有一个士大夫阶层的领头羊——翟氏一族的嫡长孙,这三个人能凑在一起,还有过命的交情。
天差地别的成长背景,几乎不该有交集的三人之间,必定存在某个或某些共同利益和目标。
“安玉是三人之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人吗?”
“是。”燕小六毫不犹豫地肯定道。
所以,安玉可能有很多方式来试探或是向她示好,为什么偏偏派昭武乌耀来接近她?虽然昭武乌耀的身份在王都行动更方便些,但也犯不上。
地下溶洞里的大巫医和那些被抓来做药人的十三城百姓,是误打误撞遇见的,还是安玉特意安排让她看见的?
从酒楼的悦珊珊到风月楼再到地下市集等等,没见面开始,安玉就在设局用两国血脉的百姓来试探她的态度,又是为了什么?
很多未解之谜,但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