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夜幕初降,万物归宁。
公主府内外挂满红绸,鼓乐齐鸣。
礼部赞礼郎洪亮的唱礼声在公主府正殿回荡,几乎将嘈杂的声乐和鼎沸的人声压了下去。
五福骈臻,羣祥既集。
蓝田种玉,洛水贯珠。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敬兹新姻,良缘永结。
公主将事,威仪孔闲。
瓜瓞延绵,螽斯衍庆。
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千秋佳话,天地同庆。
日月为鉴,山河为证。
“……此证。礼毕。”
最后的仪式,一直持续到亥时才算正式结束。
这种繁琐的婚礼流程折腾下来,别说洞房了,上炕都费劲。
将头饰全部取下,萧清瑶左右转动脖子的时候,一阵‘咔咔’乱响。
赵震霆就坐在萧清瑶身后的茶几旁烹茶,娴熟中带着几分闲散,不见半分疲态。
棱角分明的脸,依然波澜不惊。幽深如墨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哀乐。
轻烟缭绕,茶香四溢,宛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画,周围的一切都寡淡无味,只有他身上的大红喜服愈发醒目刺眼。
看了一天的红色,萧清瑶的眼睛都有些痛了,闭了闭眼,起身坐到赵震霆对面,直接伸手向他讨茶喝。
赵震霆也没说话,只将其中一盏茶碗放到萧清瑶的座位前。
闻香、品味、一口干掉,再以空杯换斟满的茶,如此反复几次,几乎将赵震霆刚烹的热茶全部喝了个干净后,开口道:
“洞房吗?”
赵震霆洗茶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已经将发饰、首饰、妆容,连同繁复的罩衣全部脱卸干净的萧清瑶。
比起整整齐齐的赵震霆,只着丹朱中衣的萧清瑶倒像是个急不可耐的登徒子。
“皆可。”他回道,继续以热汤洗茶,“随你。”
萧清瑶轻笑,只说了一个字,“行。”便起身了。
“我去洗澡。”她抬手指了指屏风后面,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床的轮廓,“怕你不习惯,特意找人另外打造的。”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她便离开了。
比正常的床铺要大出许多的床,若两人各睡一边,中间还能再躺两三个人还有余。
比起赵震霆的怪癖,其实她也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肢体接触,甚至同床共枕。
倒也不是说她是什么绝世纯情小可爱,毕竟上辈子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
如果‘下厨房,进厅堂,上绣床’有段位的话,她大概是‘最强王者’。
当然,撇开行军打仗这类特殊情况除外。
外界那些流言蜚语,其实也并非空穴来风,深入敌后或是战场上,她最多的时候可是同上百人一起睡过,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若是再早个几十年或是没有萧氏皇族、郡主公主这层身份,别说成亲了,按照她做的这些事,估计早就被抓去浸猪笼或是青灯常伴了。
嗯,要不是还有些用处或是对她有所忌惮,萧氏宗族那些人恐怕早就动手了。
想起白天皇宫中宴席的情景,萧清瑶弯了弯嘴角。
正房连着旁边的耳房,被萧清瑶打通改成了盥洗室,这样沐浴更衣完直接休息比洗完澡还要绕二里路才能睡觉要强些。
按照她的既定计划,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至少要在这座公主府住不短的时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提高一下生活品质,哪怕没有锦衣玉食,这种程度的生活便利还是要改善的。
至于以后的事……
萧清瑶一边洗澡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包括赵震霆给她的那封国书拓印件,还有内侍尾随他下毒的事。
她洗澡从来不墨迹,还没等把事情捋顺,澡已经先洗完了,免去了香料泡澡等环节,也只有洗头的时候费点时间,从脱衣到擦净,拢共不超过十分钟。
“姑娘。”
萧清瑶刚披着大氅走出盥洗室,耳房的角落里便传来一道男声,“白天驸马杯中的毒有结果了。”
“是同情毒差不多的蛊毒——情人蛊的蛊引,俗称‘极乐水’。饮下后,名为‘合’的蛊虫会在宿主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进入其体内,寄居于丹田,此后,每日必须同人交合才能续命,且必须是特定人选,对方体内养有‘欢’蛊,两相结合,才能彼此保命。”
“每日?”
“是。”
好家伙,真的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