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据说萧清瑶被抬回公主府的时候,身上的血都是黑绿色的,像是被淬了毒的刀剑所伤,生死难料。
消息传入宫中时,萧文辉刚回到御清宫准备就寝,听到内侍来报,他却并不紧张,也没有追问萧清瑶的伤势如何,只交代了一句让太医去一趟公主府。
整个寝宫安静下来,萧文辉看着宫灯摇曳,半晌后,才开口道:“李光复呢?”
空荡荡的殿内,萧文辉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些许阴沉。
他的话音刚落,大殿盘龙金柱的阴影处传出一道男声,这声音暗哑如沙砾磨过般,粗犷又难听,在昏暗空旷的寝宫中更显出几分阴森可怖。
“在天牢审问刘肇怀。”
“朕只是让他派人试探,他却想要致她于死地。”萧文辉拢了拢身上的龙袍,抚平袖口的褶皱,“你说,除了党争内斗,还有谁最希望大昭失去能征善战的镇国公主?东夷?西戎?或是……刘肇怀?”
这次却没人回应萧文辉的自问自答。
夜深人静,宫中用于萧清瑶大婚的红绸早已经撤下,这个承载着大昭至尊荣耀和至高权利的地方,重新恢复了庄严和肃穆。
这座藏匿了无数秘密和野心的权力中心,一场又一场的角逐,在这里诞生,在这里消亡。
***
公主府内,安静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再次热闹起来,与早前喜庆的婚宴不同,此刻的公主府内侍婢和内侍穿梭忙碌,一盆盆黑绿色带着刺鼻血腥味道的血水自新房中端出来。
本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夜,新郎新娘却都出了状况。
黎明降至,太医才离开公主府回宫复命,侍婢和内侍也都渐渐散了,只有长靖还守在房中,同燕十二、二十二一起,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女子。
隔着屏风,萧清瑶裹着那件居家常穿的大氅斜靠在床边,腰腹处绑着一层厚厚的绷带,面色红润有光泽,看不出一点中毒或是受了很重刀伤的样子。
倒是有点意外,居然不是那六个宫婢中的其中一个,明明她们被李光复借着萧文辉的名头送来公主府的目的除了监视她,还有一个‘睡驸马’的任务。
“她体内,已经有‘欢’蛊了。若是在六个时辰内不能同身重‘合’蛊的人交欢,必会爆体而亡。”燕十二蹲在女子身边,又重新查看了她的状况后,总结道。
这女子生的高壮,膀大腰圆,穿着青灰色厨娘子的衣服,是公主府中专门负责厨房配置菜肴的侍婢。被燕十二等人弄晕拖到婚房,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没有别的办法了?”最厉害的情毒还能想办法拖延压制,这个从来没听过的蛊毒倒是比情毒还要麻烦了。
燕二十二自怀中掏出那瓶白日从宫中送出来的‘极乐水’,“办法倒是有,就是有些麻烦,还不能保证一定有效,而且时间不够,肯定来不及。”
燕十二叹了一口气,“关键是,这女子并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蛊毒的事,也已经派人查了她的底细,并没有异常。”
“也就是说,不知是李光复还是昭武阐禹的主意,随机挑了一个无辜百姓下毒。”
知道前因后果的燕二十二却摇摇头,纠正道:“这件事的本质是挑衅,也是警告,想要挑起您和上面那位的争端。”
还有一层潜在的意思,从拓印的国书送到赵震霆手中,到这奇怪的只在野史中出现过只字片语的蛊毒,怎么分析都是昭武阐禹在提醒萧清瑶,他们之间那封该有两国印章的国书不但是一场交易,还是他们的婚书。
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习俗,萧文辉已经算是将萧清瑶送给昭武阐禹了,不管有没有册封仪式,是妻还是妾,归属权都是昭武阐禹。
‘吱嘎’一声响,耳房连接卧房的门被推开了,赵震霆走了进来。
他穿戴整齐,头发只带着些微湿气,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刚刚沐浴更衣完的痕迹。
在厨娘子体内的蛊虫感知到‘极乐水’,控制她身体接近赵震霆的时候,他正在沐浴。
这虽然是燕十二他们布的局,但要毫发无伤地擒住因体内蛊虫作祟,力大无穷的厨娘子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作为‘诱饵’,赵震霆的‘牺牲’不小,又恰好赶上萧清瑶满身血污被人抬回公主府,一直坚持到太医离开再去沐浴,已经是重度洁癖患者的极限。
萧清瑶从来没有刻意隐瞒或是欺骗过赵震霆,包括暗卫和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只要赵震霆追问,她便会作答。
所以,此时此刻,萧清瑶也并没有避讳。
“成亲了吗?这厨娘子?”她已经起身,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低头看着地上高壮的厨娘子,“若是每日行房再想办法解开蛊毒,会不会更容易些?”
“年逾三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只是她夫君不怎么争气,吃喝玩乐,整日招猫逗狗,甚至还在外面养了……”燕二十二觉得这些腌臜事会污了萧清瑶的耳朵,平时倒也罢了,驸马爷也在的话,多少还是要顾及些的,他想了想,才确定道:“确实更容易些。”
“那感情好,咱们的西戎毫王也算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还能替他消减点罪孽。”萧清瑶从旁边的榻上扯了一条毛毯盖在厨娘子身上,“既然是无妄之灾,就要好好补偿,除了银钱以外,让她多歇息一段时间,孩子先带来府中小住几日,住个三四五六月,也好让夫妻多些时间空间相处。每日精力用完,也就不会想着外面的人了。”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