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回到警局报到的警察们看到值班室的局长惊诧万分:平时压榨我们的那个王八蛋居然会自己值班?
局长睡眼朦胧地从座椅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窗外的警察开口说道:“啊,你们回来了,去我办公室等着,我先洗一下。”
说着,局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去往警察局的盥洗室。
窗外的几名警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局长发了哪门子疯。不过还是听了局长的话到他的办公室等他。
大概过了五分钟,局长回到了办公室。办公室的茶几上还放着一纸杯没喝完的茶,是局长给池田康倒的。
不过警察们没有对这个场面起疑心,因为局长本人就喜欢用纸杯喝茶。
“开始吧,一个一个说。”局长坐在了办公桌旁,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好,我先来。”一名警察走上前把手中的报告交给局长:“这是我们队在包括手术室、太平间、停尸房搜查之后发现的一些线索,但是太乱太琐碎,目前无法拼凑出证据。我们的队员已经在演绎线索之间的联系,但是我们不能保证会有什么成果。”
这名警察面带羞愧的退后。身为警察居然被罪犯几次三番挑衅,当然十分气愤与羞愧。如果仔细看在场除局长外的所有警察的表情,都是带着这样的情绪。
第二位警察走上前,把报告交给局长:“我们队走访了医院的相关科室,他们都表示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们能找到唯一一个讲出异常的是井中医生。他曾经出过一台手术,患者是阑尾炎要摘除阑尾。本来他对这场手术很有自信,因为他至少做过五十场阑尾炎手术,但是那场手术他失败了,患者因此死亡。事后他和同事们都觉得很奇怪,因为患者本身很健康,并且对手术台上的任何药品器具都不过敏,井中医生甚至已经把他的阑尾取出开始缝合了,就在这时患者情况急转直下,突然离世了。那之后家属曾经骚扰过他,但是没过多久就再也没看到了。而这场手术的患者死后尸体放在了停尸间,是第一次盗尸案失窃尸体的其中一具。”
“好,下一个。”
第二位警察退了下去,第三位走上前来递给局长一份报告:“局长,我们有一点发现。”
局长抬眼看了看这位警察——他已经在队长这个位置上工作了二十年,是个老刑警,经验丰富。
“你说说看。”局长开口说道。
“我们对最开始的分工是调查尸体生前的社会关系,结果发现了一些疑点。”这位警察拿起了手中的另一份文件:“首先是第一起盗尸案的尸体,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生前基本上没有什么社会往来,甚至有的家属都已经尽数离世。有两具尸体甚至是父子关系。然后是第二起盗尸案,这起案子没有和第一起一样的共同点,不过我们又发现了另外一个关键点,就是第二期盗尸案失窃的尸体都是十分健康的。老人是寿终正寝,年轻一些的是严重的物理伤害致死,都没有什么病症。而且第一起和第二起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失窃的时间是在确定死亡后的两天内,最多不超过第三天。”
局长听完,把头转向剩下的两位警察说道:“听清楚了?有没有新的调查方向?”
“明白了!我们这就去整理新的计划!”两名警察眼中都有一些兴奋,因为这位前辈的成果成功的调动起了他们发现却遗漏的一些证据。
“不用了,你们直接听他指挥就是了。这次案件的总指挥就是他了,你们要听他的安排。之后帮我写一份计划书,我给上面交差。”局长最后一句话是给老警察说的。
老警察带着年轻的警察队长走出了局长办公室,给他们讲解自己的工作经验去了,留下局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沉思。
局长其实并不想听这次汇报,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敷衍。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目的,他不得不这样演。那老警察是他的老友了,很明显的就看出了他的窘迫,于是给他打了几个手势,让局长干脆把这事交给他处理,后面找机会再谈。
局长很庆幸有这么一个熟悉自己的朋友、心腹。他觉得老警察是可以信任的,决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于是,这天晚上,在空无一人的值班室内出现了两个资历奇高的警察。
一位是局长,田下安;一位是二十年老警察,武藤春。
“田下,你是有什么心事嘛?我看你早上郁郁寡欢,甚是敷衍。”武藤春嗜酒,现在是微醺状态。他觉得这种状态无论是问话还是回答效果都很好,因为对方不会产生太大的戒备心。如果对方也喝点就最好不过了。
田下安是很了解这位老友的,所以他从十年前起就滴酒不沾。他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眼眉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不是,你还搞起文艺青年那一套了?都老大不小了,孩子都快到文艺青年的年纪了!”武藤春看到田下安这副表情,难以置信。
“是啊,孩子都已经是文艺青年了,结果发现老爸比他还文艺,不知道他有多崩溃。”田下安自嘲道:
“武藤春,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武藤春眯了眯眼,觉得田下安这话不对:“你怎么了,你给我说说啊。”
“别急,先回答我。”田下安坚持道。
武藤春叹了口气,想了想,总结道:“首先,优柔寡断,不够果断,总是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田下安的眉头抽了抽。
“不过呢,那些都是生活上的,你这人优点还是不少的,比如我们警局基本每个人的薪资水平都不错,每个月都还能拿奖金,其中不少是你向上面争取下来的。”武藤春话锋一转,夸了田下安几句。
“也没有,那些是上面的新政策,不过是我跟上面关系比较密切让他们优先考虑了我们局罢了。”田下安有些不好意思。
“是了,这就是你最大的缺点!”武藤春指着田下安说道:“你干了啥好事你也不说,干了啥坏事你也不说!总是一股脑压在肚子里,有啥不好受的都自己一个人担着。你知不知道,这样迟早出问题啊。你早上那萎靡不振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的有病了是怎么的。”
田下安讪笑了几声,不作回应。
武藤春发泄完了,开始询问田下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叫我过来,不是特地听我挖苦你吧?”
“当然不是。”田下安的表情又回到了开始的忧伤:“武藤,我能相信你吗?”
武藤春不说话了,他明显的感觉到这事他背不起。但是他还是说道:“你说,我听。我能帮,我就帮;我不能帮了,你就当我没来过,我也当你没说过。”
田下安笑了笑:“说实话,有你这么个朋友我真的感觉到幸运。”
田下安把池田康的话差不多复述了一遍,隐去了自己灭口的部分。
武藤春听完想要大声说出来,又看了眼值班室外,小声地说道:“这不就是找了个替罪羊吗!”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田下安苦笑道:“但是我无路可走。他们掐断了证据链,我们肯定揪不出真凶,市长就会降怒于我,这样我肯定没活路。随了他们的意,找个替罪羊,就算市长知道但是好歹是有个交代,也不好继续纠缠,这样虽然我跟他们绑在了一起,但是还有活路。”
“所以啊,武藤,你会帮我吗?”田下安说道。
武藤沉默良久,把手中酒瓶中的酒一饮而尽,缓缓说道:“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我不帮你又有谁能帮你。”武藤春看着值班室外的夜色,月亮被层云掩盖,就好像曾经自己的那个光明磊落的理想,被现实的迫不得已覆盖,变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男子。
想着想着,武藤春把酒瓶往垃圾桶里一扔。
“他妈的,我喝了半辈子酒,从来没觉得这玩意原来这么难喝。”武藤春骂道。
田下安沉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