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言胥环视所有人一圈,郑重抱拳对着已经周围坐定的贵客揖礼道谢,然后宣布开始典礼。按照流程,首先在广场中心祠堂内祭拜寒氏先祖,已经先一步离开端木邪众人的寒江雪和韩辉已经跟着寒言胥站在祠堂之外。寒言胥首先开口:“跪!”站在场中数百寒氏子弟一齐跪倒在地。端木邪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看着周围一众观礼的来客皆是站起看着场中寒家众人。端木邪来的一路上听着寒辉的叙述,也不奇怪各家对寒家为何如此重视。古人多爱形容老师教育学生众多是为桃李满天下,而端木邪这个最后入寒门的学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多少位师兄。不说各地氏族大家,就如陶榭一般,连其余四大家都有不少家族子弟曾在寒门学宫呆过,就算不是寒言胥的学生,那也是寒家其他教习的学生,甚至个别天分高的还成为了寒门学宫的外聘教习。如今的天下分崩离析战乱难平,学点东西不容易,当学生家长的,又哪敢得罪先生呢?
而此刻的寒家祖地外围,一为青衫剑客背着长剑,遥遥望着谷内,身边几位刀客东张西望,面色严肃。此时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蒙着脸男子落在几人面前说道:“裴剑仙,东谷山阴和南谷方向均无异常。”另一名黑衣人此时也从一颗树上飞落而下:“北面和西坡无异常。”一旁一位刀客笑道:“有异常就怪了,天下最强的几人都在此处,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找不自在?”裴姓剑客点点头,右手拿着折起的扇子慢慢砸向右手的手心。裴姓的剑客名叫裴菱,字一白,是寒江雪儿时的剑术老师,是寒江雪三个师父之一,也是寒家唯一一位列境的高手,自从寒江雪从雪曼城返回南雒之后,跟着他的剑仙和几位寒家客卿刀客就都径直前往黑虎岭,带领五百寒家黑甲卫与寒青峰一路西行,在路上助寒青峰与黑虎国大军灭杀沿途所有烽燧的守军,拿下北进关外的青阳大军,又急忙返回黑虎岭老宅,可以说是丝毫未有停歇。就如那位跟随他的刀客所说,今日作为暗哨警戒逍遥谷周围,虽无太大的必要,但还是需要有人去做这事。毕竟这天下,也不只是明面上这点力量。“高手排行榜?仅供参考而已。就说朱雀山清净观,若不是那些不出世的老前辈,凌家恐怕早就将楔在自家地界上的这些道士赶尽杀绝了。”裴一白缓缓说道,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那些人的高度,我怕是到不了,自从十三年前那场大战受了重伤,境界就再也未长进,怕是就这样了。”想起在雀山城外树林时遇到的地主与农夫,虽同为列境,但当他感受到二人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有些绝望,本来差距就大,自己还有暗伤。他有一种感觉:那二人随便来一个一招就能让自己永世长眠。想到此处,裴一白暗暗捏了捏拳头。这么些年,看着身边的朋友、敌人都慢慢超越自己,裴菱很不甘心。
祭典终是结束,随着寒家管事和下人的指引,所有人按照预先指定的位置坐好。几位家主和雪曼城主,玄武山和朱雀山一南一北两个泰斗还有凌家凌承安同坐一桌。由于之前一直在进行各项流程,一直没顾上多聊的诸位大人此时才算是说上话,首先寒言胥对这种人又是深鞠一礼:“公羊前辈、云前辈、各位家主、蛮城主,感谢诸位远道而来赏光吾寒家迁居之喜,虽不是乔迁新居,可数十年未归的故乡,却更觉亲切。”这些名声显赫,称霸一方的大人物,此时却都非常和蔼。像极了隔壁搬家前来贺喜的乡亲们,一个个都是笑着回礼,就连不苟言笑的凌承安也是努力的挤出笑容,对着寒家现任家主寒言胥回礼说着客气话。此刻的凌承安心里却想的是:“嗨,谁叫吾儿修卿在学宫当教习呢,不来成嘛?”话说回来,就因为这凌真,凌修卿的缘故,凌承安还是这寒门学宫名义上的剑术外聘教习,虽说从没教习过多少东西吧。毕竟占着坑,还因此拿着一份空饷。凌家家主凌承华此刻也是适时开口:“吾侄修卿也是学宫教习,寒家之时自然也是吾凌家分内,谡庭兄不必客气。”陶家家主哈哈笑道:“焱灼兄说的是,犬子子石可不也是学宫出来的学生,您这做先生的就不要客气啦!”姬庆烈只是笑着向寒言胥抱抱拳,也不知是何缘故,平日极为圆滑城府的一号人物,今日里却是明显看着有些心事的样子。缺了一条臂膀的柳元决有些尴尬的玩笑说道:“我就不给谡庭兄行礼啦,不太方便啊。”桌上的人也是轻轻一笑,迎合了一下柳元决的笑话。公羊广咬着烟枪,斜撇了眼云玉子,抓过酒壶给身旁的云玉子倒了一杯,然后就自顾自灌了几口。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又朝着云玉子对着桌努努嘴。云玉子笑了笑,示意公羊广请便,也不动筷,只是浅浅喝了口杯中酒。蛮飞羽也不说话,同样抓起一个酒壶就要给临近自己的寒言胥杯中倒酒。寒言胥看了一眼,谢过蛮飞羽。端起酒杯继续说道:“如此,各位请自便,吾去招待一下其他桌的贵客。”陶德佑连忙喊道:“谡庭你可要快些回来啊,一会还要多敬你几杯呢。”寒言胥笑着点头,然后起身告罪离开。端木邪看着那一桌子猛人,有些心驰神往道:“这就是现如今的江湖。”他收回目光,看着已经来自己桌坐下的陶子石、寒辉等人,有些纳闷问道:“心水呢?”寒辉正欲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木’兄,别来无恙乎?”端木邪转头看去,寒江雪与一个熟悉身影并排而来,二人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一群人正呼呼啦啦的向着显得很空的自己这桌走来。端木邪看清此人容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然后起身热情喊道:“文变兄,多谢关心,许久不见,你可安好?”来人正是姬赛河,寒江雪安顿姬赛河坐好,又连忙对着桌上几人介绍身后那三人:“吾来为诸位介绍吾身后这几位。”此时他身后一个面容如刀刻斧凿般的男子站了出来,开口说道:“我就不用心水贤弟介绍了,在下凌峰,字破之!”此人声音洪亮深沉,话语中透露出几分傲气,只见他又将一名小巧玲珑的紫裙女子从身后拉了过来,继续说道:“这是舍妹凌萧萧。”凌萧萧一脸不情愿,皱着眉头,精致的挺巧鼻梁也是一抽一抽的,端木邪身边的寒若露喊了声:“萧萧妹妹,这!”本来还噘着嘴的凌萧萧转过头来,顿时转怒为喜:“若露姐姐,我方才一直在寻你,原来你一直躲在这。”端木邪立马起身给小姑娘让了座位,看了眼左面正独自饮酒的宫敏华没敢招惹。正要让云观挪一个位置出来,又被姬赛河话语打断:“破之,修卿大哥呢?”凌峰直率的抬手指向一个方向:“诺,那呢!”“小雪郎白?”端木邪刚给凌峰行过礼,还未来及坐下,顺着凌峰所指方向却先是看到一个熟人,雪曼城小雪郎白。郎白身边此时正有一个文雅书生为其抬椅安座,这书生身材修长,一袭白衣,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束在身后,却丝毫不显凌乱。斯文不减不说,更是增添了几分飘逸。陶子石赶忙到端木邪耳边说了几句,端木邪有些诧异小声问道:“这是凌承安的长子?这差距也太大了。”端木邪脑海中此时又想起一个人:雪曼蛮伯瞻。这凌真比起蛮伯瞻来,同为文人,虽说名气不如阳山先生,单就外型来说,秒杀几条街。此时寒江雪再次开口,又将几人的目光引了回来:“这一位,乃是柳氏柳慎言,二爷家的公子。”寒江血说问这话,还看了眼端木邪。端木邪想起那个铁血气十足的柳家二爷,又看向这个面色清秀,似有些害羞的白面公子。一时间有些不吐不快的欲望,却又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儿就跟那嘚啵。柳慎言有些怯懦的站出来,说话声音不大,还因为紧张有些微微的颤抖:“我...在下柳慎言,字清泉,很高兴,认识各位。”一桌子年轻人,也不为难他,都是热情回礼。寒江雪作为主人,自然是招待柳公洐落座,待得这一桌人全部做好,寒江雪正要告罪去招呼其他客人时,一个人突然说道:“心水,你坐下陪着这桌弟弟妹妹,其他事情我和大伯应付便是!”众人齐齐转头,看到一个穿着象牙色长袍的男子,正拿着一壶酒,要去给主客桌去送。“兄长?世子殿下?”端木邪和寒江雪还有寒若露都是同时站起身,姬赛河也是侧目看去。“兄长,汝是何时到的此地?”寒江雪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大哥,寒青峰今时不同往日,身着素衣的他颇有一番儒将风范,笑呵呵的向行礼的端木邪和姬赛河点了点头,摸了摸寒若露的脑袋,缓缓说道:“今日清晨才到的双虎岭,马不停蹄的赶来还是错过了祭典。”一桌子年轻人,很快就熟络起来。几个少年推杯换盏,天南地北的扯了起来,好不热闹,本来还有些害羞的柳慎言也笑着看端木邪吹牛。就连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宫敏华都和两个妹妹交头接耳的聊起什么,三个女人果然可以自成一世界。
阁楼里的端木赤羽看了眼自家儿子,又看了看那一桌的年轻俊秀,面容温和微微一笑。随即整个人化作残影随风消散。同样注意到这桌孩子的,自然肯定是自家大人。俗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各位当爹当爷爷当师父的看着这些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人,不管是何身份,何等城府。此刻却都是满眼单纯柔和的笑意。公羊老头叹了一声,喃喃自语:“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