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霜华的确气势汹汹,对唐虞的宠爱与关心,已经让她近乎失去了理智。
结果等王府中门打开时,穿着儒袍的齐烨,带着一群小伙伴走出来时,甄霜华,彻底麻爪了。
“唐夫人。”齐烨快步而出,率先施礼:“学生齐烨,见过唐夫人。”
说罢,齐烨让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唐夫人入府。”
小伙伴们一一施了礼,随即睁大眼睛看向唐虞,上下打量,季元思还挤眉弄眼一番。
唐虞那叫一个不自在,非但换了上裙子,还涂抹了胭脂,羞的不行。
甄霜华说了,如果唐虞不跟过来,她就大半夜吊死在唐虞房前,然后化为厉鬼去北地,索她老爹的命,让唐虞成为孤儿!
甄霜华神情极为恍惚,着实没想到,王府竟开的中门,世子殿下非但亲自出来迎接,还带着一群勋贵,全是国朝响当当的人物。
气势汹汹的来,见到齐烨这般模样,甄霜华反倒是有些心慌,既是受宠若惊,又是惊慌失措。
“老身…老身冒昧…冒昧来访,世子殿下您,您无需…”
齐烨微微一笑:“昨夜之事学生已是听闻过了,本就是误会,刘旺是学生异姓兄弟,错在他,也错在我幽王府,就算您不来,学生也要登门道歉。”
“这…”
甄霜华小心翼翼看了眼齐烨,越发无措。
唐虞倒是极为意外,冲着齐烨嘻嘻一笑:“你们真懂事,好啦,那就告辞。”
然后,唐虞后脑勺挨了一巴掌,甄霜华呼的。
要么说还是季元思自来熟,当他娘的岁数,这小子竟然直接拉住了甄霜华长袖。
“伯母您快入正堂就是,莫要客气,来。”
“这位公子…”
“学生季元思,唐大人与家父私交颇好,学生也算是您晚辈了。”
“令尊是?”
“当朝太子少师。”
甄霜华嘴巴张成了o形,惊讶的够呛,她夫君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季伯昌,至于什么私交,没影的事儿,季伯昌根本没鸟过她老公。
喻斌施了一礼:“听闻唐大人与唐家人喜饮茶,不知唐夫人喜饮什么茶,学生这就去泡。”
“啊,不麻烦,不麻烦的,老身,老身…不劳烦这位公子的。”
“唐夫人见外了,学生喻斌,久仰唐大人贤名。”
甄霜华又震惊了,着实没想到面前的年轻人竟是喻家大少爷,幽王府世子的亲传弟子。
“老朽去泡茶就是。”
公输甲施了一礼:“老朽公输甲,见过唐夫人。”
甄霜华赶紧回礼:“老身见过岚山侯爷。”
这一看别人都自报家门了,阿卓也再次施了一礼:“本将卓天行,见过夫人。”
甄霜华还是施礼,脑瓜子蒙蒙的,就眼前这群人,哪个不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
可以这么说,她老公年底来京中述职的时候,遇到许多麻烦事,光是政绩这一块就被吏部和礼部刁难了一番,如果他老公认识在场的这些人,哪怕不是齐烨,只需要和任何一个人见了面,只是见面,随意聊一会,传出去后,别说知州的政绩了,礼部和吏部都哭着喊着求着他老公留在京中入三省。
甄霜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王府,怎么进的正堂,怎么进的天下文臣武将日思夜想可望而不可即的幽王府。
甄霜华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坐的是右手边第一个位置,连齐烨等人在说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脑袋晕晕的,只是恍惚中,听到了什么误会、武人性子粗、太过乏累睡了、非是轻薄如何如何的。
“唐夫人您看…”
齐烨的轻唤声,将甄霜华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中。
甄霜华瞳孔慢慢对焦,这才看到原本坐在自己身边的唐虞,已经蹲门槛儿上了,旁边蹲着旺仔。
“刚刚世子殿下说当年在北关斩了万夫长的是你,你只是不想要勋贵身份罢了,阵斩万夫长的事儿,真的吗?”
“只是运气好,斩杀一个万夫长并不会溃敌,溃敌的是盾勇同袍们。”
“真厉害。”
唐虞笑的和花儿一样:“我喜欢军伍,我若是男儿身,定会从军,也要斩个万夫长。”
旺仔哑然失笑。
唐虞一把搂住旺仔的肩膀,用力的撞了一下。
“再和我说说,说说杀敌的事儿。”
“无甚可说的。”
“说嘛说嘛,小时候干爹最喜欢和我讲杀敌的事儿了。”
“程大将军是帅,某是卒,岂可相提并论。”
“谁说的,若无卒,何来的帅,爹爹也说,卒才厉害,过河卒,有进无退,无不悍勇,你又是先锋探马…”
二人,就这么勾肩搭背的聊着,旺仔总是苦笑,干笑,唐虞总是咯咯娇笑,傻笑。
原本还满面尴尬的甄霜华,也笑了,大家,都在笑。
“以后,幽王府与唐府…”齐烨望着甄霜华:“常走动?”
“好,常走动,常走动。”
甄霜华再无不自在的感觉,今日,她终于揭开了幽王府的神秘面纱,屋中的这些人,与她想象的相差甚远,不是面目可憎,不是威武不凡,只是让她觉得很亲近,很舒服。
她能感受到屋内的所有人,都在互相关心着,关怀着,每一个人,都如同家人一般。
她突然觉得唐虞很幸运,不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唐虞,只是唐虞,一个总是不合群的傻丫头。
这样的傻丫头,又能傻乎乎的融入到这里。
就如同堂堂太子少师府的大少爷,也蹲了过去,有说有笑。
就如同家喻户晓的喻家大少爷,年轻俊杰第一人的幽王府世子殿下关门弟子喻斌,正在与她唐家傻丫头争论是剑招厉害,还是刀术厉害。
就比如勋贵之中最炙手可热的岚山侯,笑呵呵的答应她唐家的傻丫头,会打造一把更小巧,更锋利的掌刀。
就连那大光头,那成了抱刀司副统领的周宝周副统领,也满面讨好之意,满口胡说的叫着嫂子。
唐虞没心没肺的笑着,闹着,和哥俩好似的搂着刘旺。
齐烨,也在笑着,很开心的笑着,很幸福的笑着。
甄霜华原本那满心思的“公道”,或是“攀附”,早已抛去了九霄云外,这一刻,这一刻开始,她只希望他们唐家的傻丫头,能够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开心下去。
甄霜华什么都没说,站起身,走向了府外,莫名其妙的。
齐烨连忙追了出去,甄霜华府外家丁手中接过了一把古朴的佩剑。
“世子殿下,这是当年程大将军不离身的佩剑,最后一次出征时交给了老身夫君,小女喜舞刀弄棒,程大将军嘱托过,待小女遇了如意郎君,便将此剑赠予那人,护她一辈子。”
刚伸出手的齐烨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所有人都望向了旺仔。
旺仔没有丝毫犹豫,看向不知所措俏面发红的唐虞。
“这剑,某可接吗?”
唐虞低头看向脚尖,犹豫了半晌,随即抬起头,展颜一笑。
“好呀。”
“好。”
旺仔一个“好”字落下,只是接过了佩剑,没有任何承诺。
唐虞嘿嘿傻笑着,笑的如同绽放的花儿一样:“你在,剑在,我在。”
旺仔重重点了点头:“我在,剑在,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