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你这么戏耍我家王爷,他不生气才怪呢。”
听完李昱这段作死的故事,贾余觉得自己平日里对王爷还是和蔼可亲、疼爱有加的,不像这个李昱,明明心里关心王爷关心的要命,可就是嘴硬,一句好话都不肯说,死要面子活受罪。
松了一口气,贾余迈着大步准备回家。
刚走到拐角处,他又觉得这北疆之行,要是没有他贾余,李昱指不定怎么想办法折腾他家王爷,他必须去保护王爷。
这样想着,他又折回王府。
此时的摄政王府门前,李昱的马刚被仆人牵过来,他握缰踩蹬准备上马。
突然,身后一股猛力把愣是他从马镫上生生拽下来。
李昱火冒三丈的回头看,想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对他如此无礼。
贾余双手扒着李昱的衣服,满脸堆笑的看着他。
“你给我放开,你个疯子。”李昱挣脱开贾余的手,可贾余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放手,李昱挣脱半天还是没能甩开他,只好气呼呼的瞪着他。
“你不回家,跑我这撒什么狗疯。”
“嘿嘿,李将军,刚才忙着听您说故事,把正事给忘了,你跟王爷是不是打算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贾余不敢说的太大声,他凑到李昱身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讨好的说:
“老爷,你把我也带上吧。”
“哼,你特地折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你这么厚颜无耻,你跟那小子说不就行了。”
贾余委屈的说道:“刚才王爷觉得我太清闲,说是要让兵部尚书给我加活,他可能不想让我去。”
李昱乐了,“你家王爷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不过,你现在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京官,怎么天天跟侍卫似的,鞍前马后伺候你家主子,你图啥。”
“不图啥,我跟王爷那是有着坚不可摧的感情。”
“感情,哈,我还爱情呢,你赶快滚回家去吧,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
李昱摇着头,爬上马,策马离开王府。
而贾余则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回想他那坚不可摧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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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余原本不叫贾余,也不住在这繁华似锦的京城。
至于他原本叫什么,家住何方,没有人知道,连他自己也说上不上来。
从懵懵懂懂记事起,贾余就住在一座山庄里,山庄占地很大,大到贾余在庄里逛上三天三夜,也不能把每一处逛到。
山庄里有很多向贾余这样的孩子,原本这些刚进山庄的孩子都会得到像噬骨、炼魂、夺魇、魑黎这样,听了就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可是后来孩子多了,山庄的主人可能肚里的墨水不太够用,觉得取名字太过麻烦。
于是,后来再送到山庄的孩子都以送来的日子命名,贾余就属于这后到的孩子。
他是在腊月初三被送到山庄的,管事的路桧给他取名初三。
可下个月初三那天,山下又送来一个孩子,这下路桧犯了难。
他左思右想,决定叫那个刚送来的壮孩子大三,而瘦的跟柴火似的贾余就叫小三。
谁曾想那个叫大三的孩子送来没几天就害病死了,而那之后也没有在初三那天送来的孩子。
就这样,小三在山庄中有了一个独一无二名字。
小三跟别的送来的孩子不同,别的孩子刚到山庄的时候总是哭天抢地嚷着回家,一挨打就哭哭啼啼。
可他不会,他五岁的时候就被送到山庄,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们。
在他看来山庄就是他的家,那个凶神恶煞,经常拿皮鞭抽他们的路桧,只不过是家里请来教导他们的管家,而山庄顶层那不许任何人踏入的大殿是他那未曾谋面的父母住的地方。
有了这种思想的作祟,小三觉得比其他的孩子幸运,训练挨罚起来也不觉得特别痛苦,只认为那是山庄的父亲在磨练他的意志。
长年在这种扭曲的自我感觉良好中,小三刻苦训练,从一百多个孩子中脱引而出,成为山庄里首屈一指的刺客。
但最近,从无败绩的小三遇到难题。
两个月前,他接到任务去刺杀南楚皇宫的三殿下楼越离。
接到任务的当天晚上,他就离开山庄,潜入皇宫查探情况。
璇华宫东侧的宫殿里,一个身着华服的十二岁少年正坐在书案后看书。
那少年身着水蓝色锦袍,头发以玉簪束起,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浓密的眉,高挺的鼻,薄薄的唇。
殿内很安静,只有偶尔少年那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的声音,小三觉得现在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四周并无其他人走动,他慢慢抽出腰间的宝剑,以迅猛的速度从窗外跳入大殿,长剑直击那书案后的少年。
谁曾想少年反应极快,闪身躲过小三的攻击,他把手中的书卷砸向刺客,从书案上翻身而过,抽出悬挂在墙上的宝剑,反击刺客。
小三被书卷砸中,下意识的侧过头去,再回头时,一柄利剑就出现在他眼前。他急忙后退想要躲开,情急之下撞倒身后的一个花瓶。
青瓷花瓶瞬间掉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这声音引起殿外侍卫的注意,一群侍卫蜂拥进来。
小三看事已败露,慌忙破窗而出,逃之夭夭。
第一次刺杀行动失败。
原本刺杀失败,刺客会受到山庄严厉的惩罚,更有甚者直接被杀。
但考虑到此次任务艰巨又不宜太多人知道,所以庄主决定再给小三一次机会。
晚上,小三躺上床上睡不着,山庄的规矩他是知道的,如果这次任务再失败,他可能会被处死。
他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八年还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委实吃亏。
想到这他便兴奋起来,他草草穿上衣服,拿起墙上挂着的宝剑,翻窗偷溜出房间。
他打算先到山顶的那个大殿里看一眼他的父母,再去完成任务。
当小三到达山顶大殿的时候,殿里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觉得父母可能是有事还没回来,他顺着柱子爬到房梁上,打算在那里待着等他们。
就在他等得快睡着的时候,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走进来三个人。
刺客的直觉让小三清醒过来,他感觉这三人中应该有他想见的人,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打量起这进来的三人。
面对他站着的手提一盏灯笼低头弯腰的那人是路桧。
中间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因为背对着房梁方向,小三看不清那人的脸。
路桧蹑手蹑脚的关上殿门,向那两人行礼说道:
“大殿下,庄主,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示。”
“好你个路桧,我们为什么来这,你会不知道。”
那个少年似乎十分焦躁,他抬脚踹向路桧,路桧不敢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你都把事情办成这样,还敢问我们来干嘛,你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他又想抬脚去踹。
站在旁边的那个黑衣男人阻止他。
“殿下,少安毋躁,事已至此,生再大的气也无事于补,眼下最要紧的是策划好这第二次行动,除掉三殿下。”
“舅舅,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三弟他会不会跑去告诉父皇,父皇会不会知道是我干的。”
刚才那个气势凶狠的孩子说道他父亲,一下就慌乱起来,他拉扯着那个黑衣男人的衣袖惊恐的问道。
“殿下放心,暗影山庄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此次任务结束后,我会做好善后工作,绝不留活口。”
“庄主想杀小三,可他毕竟在庄上待了这么多年,他”
黑衣男人粗鲁的打断他,“路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已无用的棋子便要懂得舍弃。”
后面路桧说了什么,他们三人是如何离开,小三已然不记得,他脑海里只剩下无用的棋子,舍弃。
这几个字像尖刀一般插进他的心脏,他仿佛掉进无底的黑暗深渊。
那个他自以为是父亲的庄主,认为他已经是一颗无用的棋子,是可以随意舍弃的那么多刺客中无关紧要的一个。
多年来他自己构筑的理想生活,突然间崩塌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下房梁回到房间的,只是躺在床上思索许久,一个二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想法冒了出来,他想到山庄外去找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入睡前,他告诉自己完成这次任务后,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