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愣了一会儿,才从阿强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提炼出了最重要的内容。
失踪了多天的何澈,去参加了金玫酒吧的地下拳赛。
出现在脑海中的这几个字,像一支强效的镇痛剂。
让本已身心俱疲的他,又变回了那只斗志昂扬的雄狮,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不得不暂时忘却伤痛,英勇赴战。
他不知道何澈是怎么拿到的地下通行证。
他也不知道何澈一个beta,是用什么办法,登上了专属Alpha的斗兽场。
但他知道一件事,祸从口出。
一切因他而起。
因他那本想吓退何澈的那些话。
“你他妈吃的喝的穿的用、用的,都是、是老子在金玫酒吧的地下拳台打、打黑拳!一拳头一拳头挨出来的!”
“你行吗!你能、能这样养活自己吗!”
对,都是他的错。
阿强说的对,天生心软的人做不了坏人,演练一千遍、一万遍,依旧没法儿心安理得的当个混蛋。
那一天,他就应该把那个十二岁的小鬼,赶出家门。
李卯毫不犹豫的换挡、打轮、踩死油门,直奔金玫酒吧所在的方向。
“强…”李卯对着还未挂断的电话唤了一声。
和阿强一样,他也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对自己多年为伴的老友说。
电话里传来打火机点火的声音,阿强似乎吐了口烟。
“兔儿,你也有话直说,只要你说出来,我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给你办。”
说到这,手机里又传出几声嘬烟的声响。
刚刚还安慰李卯什么都能挺过去的阿强,声线变得颤抖,带上了点微不可察的哭腔。
“兔儿,我他妈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你就求我办看好嫂子这一件事儿,我都没办好,你都快三十了,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我他妈就在那儿,我没留住她…”
“哥,我对不起你…”
虽然平时阿强一口一个兔儿,喊李卯喊的十分顺嘴,但其实他比李卯还小三岁。
李卯刚来柳城的时候十九岁。
那时候阿强长得像条细狗,每天只配在打手堆儿里,当个给别人背包提鞋的打杂小弟。
而李卯则是在整个金玫酒吧里,地位仅次老板的,地下拳手中的一员。
金玫酒吧的地下拳台,是整个酒吧创收最高的团体,也是整个酒吧资金运转不可或缺的一环。
想要成为地下拳手,不仅仅需要能打,还要足够安全,足够听话,成为各色幕后老板的漂亮傀儡。
而且在此之上,还把拳赛打得足够血腥,足够美观,所以上场的所有拳手,几乎都是容貌标致的优质Alpha。
上场前,每个Alpha拳手都要注射催动信息素的针剂,这能保证选手间的同类信息素相斥程度达到最大。
两人都如同杀红眼的猛兽般,不择手段,不死不休,在观众的喝彩声中,两败俱伤。
当时李卯凭借着一张绝无仅有的漂亮脸蛋儿,还有战无不胜的实力,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了人人艳羡的明星拳手,可谓风光一时。
那阵子,李卯的海报贴满了金玫酒吧的每一面墙。
意气风发的Alpha也成了打杂小弟心里最崇拜的偶像。
但人怕出名猪怕壮,李卯一个新人抢了那么多风头,自然招人妒忌。
他那结结巴巴的缺陷,也成了其他拳手们嘲笑的话题。
李卯初到柳城,没结识什么朋友,家里嗷嗷待哺的小兔崽子也不能帮他分担什么。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不打拳的时候,闭嘴坐在酒吧角落里喝上一瓶酒,在后巷抽上几根烟缓痛。
也就是在后巷抽烟的空隙,李卯和同样被团体孤立的阿强建立起了情谊。
只有阿强傻呵呵的,不知道他们这些拳手都是老板洗钱的机器,满眼冒星星的追着李卯喊老大。
甚至李卯的结巴,在阿强这个小迷弟眼里,也成了英雄的烙印。
李卯也是新鲜,毕竟第一次有人两眼冒光的崇拜自己,而不是像看见蟑螂一样,恨不得跺上一脚,再碾几个来回。
因为阿强是个beta,登上擂台算是没什么指望了,只能在打手圈子里混点名堂。
所以他当即拍板,让阿强喊他一声哥,他保证教他点独门绝技,让他成为打手界一哥,没人再敢欺负他。
俩人就这么一拍即合,开启了日后狼狈为奸的生涯。
从此金玫酒吧的后巷里,就多出了两个逢人就贱兮兮吹流氓哨,但长得还不错,而且打不过的屌丝。
深入接触了偶像生活的阿强,也认识到自己曾经那一声声真情实感的“哥”,喊的多么令人羞耻。
反正只有三岁的年龄差,久而久之,阿强就跟着大家,开始喊李卯的外号“兔儿”。
而李卯呢。
在阿强当上了打手头头以后,他就在拳台上借位撞断了自己的锁骨。
自此挥拳受限,便退居二线,成了那个“只要钱到位,什么活儿都接”的混混李卯,在阿强手底下活的风生水起,吃穿不愁。
听到这一声久违的“哥”,李卯咧起嘴角,笑骂道:“臭、臭狗屎!又他妈不是你满、满嘴大道理,逝者安息,生、生者奋发的时候了,是吧?”
阿强边哭边骂道:“李卯!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你精神分裂了,现在还笑得出来!虽然我不同意你们这门婚事,但我也没想让她死啊…”
李卯笑的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强,你、你他妈哭的还是一如既往的难、难听。”
阿强恼羞成怒道:“操!你没动真感情你早说啊!白瞎我在这找了一天的关系,帮你把嫂子的遗体给弄回来火化了!等你回来自己处理骨灰吧!我再去看看能不能拖延会儿拳赛开场的时间!快点来,注意安全。”
耳边的电话只剩下了忙音。
李卯将手机随意的扔到副驾驶的座位上,放下了驾驶位的车窗。
十月份的晚风,吹干了他盈满眼眶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