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一个阶下囚,哪里敢受安登君请罪?!”
阴阳了一句黄品假惺惺的说辞,蒙毅背起了双手,自顾自的朝着山谷内边走边道:“大祸临头之下还能笑的出来,不愧是近年来少有的麒麟儿。”
李信被扶苏强行的态度有些弄崩了心态,对于蒙毅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此刻话虽然说得阴阳怪气,但很明显对之前的拘禁并不是太在意。
如果一见面就和颜悦色的相互吹捧,或者是不冷不热的应付,那才是真的生气要断了情谊。
而相较于李信,蒙毅勋爵上或许低了些,可实职上那是政哥身边能排进前三的心腹。
说话的分量比李信要重的多,有他在旁边打助攻,说服扶苏会容易的多。
目光闪动了几下快步追上蒙毅,黄品嘿嘿一乐道:“您好歹也是郎中令,度量怎么跟个孩童一样。
若是愤懑不过,您就拿马鞭抽我。
说些反话和这么不吉利的干嘛。”
蒙毅只是扭头翻了一眼跟上来的黄品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些什么。
黄品明白蒙毅这是要他进一步的解释。
再直白一些就是人家帮他,能得什么好处。
沉吟了一下,黄品挠了挠头再次嘿嘿一笑道:“您肯定一眼就能看穿陇西侯回来所言是怎么回事。
可小子这也是没办法,战事赶到这了,且于大秦极为有利。
我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到大秦嘴里的肥肉就那么轻易地吐出去。
您该知道自始至终小子都没半点私心。”
听了黄品的话,蒙毅停下不屑地撇撇嘴,“到了这个地步,你觉得与一心为国和是否有私心还有关系吗?”
顿了顿,蒙毅迈步继续边走边道:“以郡县代封国是为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于月氏之事陛下更是已经给了定夺。
你明知道是错却还是继续一步一步错下去。
旁人怎么帮你,况且这事也没人敢没人想去帮你。”
转过头带着深意地看了一眼黄品,蒙毅继续缓声道:“自古以来但凡是个统兵将领都是谋而后动。
你可倒好,天大的事情都敢就弯随弯,就势随势。
你就不想想势微之后得棘手事?
另外,有句话叫大道至简,整日里将事情琢磨地越是细微越是容易出差错。
遇到越大的事,你越远没有你嘴皮子上来的沉稳。
而麒麟儿这名头丢掉不怕,怕的是性子如此,再如何历练也改不掉。”
能位列九卿,没一个不是人精的。
蒙毅的话虽然与之前李信说得差不多,但绝不会是简单字面上的意思。
黄品仔细咀嚼了一下,品出两个意思来。
一是违抗皇命上,别人没法说话,还得指望政哥开恩。
二是对月氏动手的理由要更充分一些,期间计划接二连三的改变更是要美化一下。
不能让人看出是临时拍脑袋决定的。
若让某些人坐实了他是有名无实,肯定会被一杆子打翻再也起不来。
不过黄品对于这一点并不太在意。
了解大泽上的月氏人就等同于了解走廊上的月氏人。
在装备与战力上,低了左军不止一个等级。
唯一的优势就是马匹众多,马技上要好一些。
可如今有了九原,有了西北新地,有了大泽,大秦已经不缺马。
有了马镫后更是将骑马的技术给弥补上。
眼下大秦军中将士更是最为斗志昂扬,对军功最为渴望,最是睥睨天下的时候。
再解除掉与六国之战时的一些军律,以及刻意营造出背水一战的氛围。
估摸这仗能打得要多疯狂有多疯狂。
即便廊地上两兄弟的兵力占优,黄品也不担心会出什么大状况。
至于蒙毅的第一个意思,根本就不用这样隐晦的表达。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要有这样的操作。
毕竟违逆的政哥,肯定是要竭力让政哥消气不追究罪责。
蒙毅之所以还是点出来,显然是与之前说话阴阳怪气时预料的一样。
还是多少不相信之前李信的说辞与他的真实用意。
其次旁人能不能帮,敢不敢帮,也在于他的潜力与获取的好处值得不值得。
琢磨到这,黄品将白玉的书信掏出来对蒙毅晃了晃,“我现在不单是公事上麻烦缠身,后院也有起火的苗头。
白玉让我的嫡长子不能有胡人血统。
可不管合不合规矩,塔米稚也是我的夫人。
她们两个没有谁高谁低之分。
另外,这还不是最棘手的。
将来若是两人都诞下了男丁,那才最要命。”
见黄品提这些不着调的,蒙毅眉头拧了拧,接口道:“你能不能熬到那时候都两说。
况且男丁多些家族才会兴旺,这有什么可要命的。”
黄品耸耸肩道:“其实我赚钱的本事最大,安登那边的家资肯定越来越丰。
而廊地这边即便拿不下,还有大泽可用。
有塔米稚在这,我就另有一家。
对于这里而言,最不缺的就是马匹牛羊。
将来若是安登那边惦记这里的牲畜,大泽那边又惦记安登的财帛。
就算两小子没有相争的意思,下边的人也会撺掇着行兄弟阋墙之事。
您说这还不够要命吗?”
听到黄品这样解释,蒙毅猛得停下脚步,目光发冷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居然敢有如此恶念。”
“啧啧,我指的什么您清楚的很,用不着故意给我压下有谋反取而代之的罪名。”
故意调侃了一句,黄品脸色一正道:“说句面皮厚的话,我虽然还没被封侯,可我也算是与四大家一同站在峰顶过的人。
峰顶的是什么样子,都看得清楚。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与蒙家跟我一样不在乎风景,只在乎国事。
有些人家不想从峰顶下去,也有些正卡在距峰顶一步之遥的人家想上去。
一旦有了私心,处事就将不公。
而失了公道,国将大危。”
顿了顿,黄品从佩囊里拿出准备好的一摞文书递给蒙毅,轻叹一声继续道:“我怎么可能真拿蒙旷来说事。”
蒙毅接过文书并没有立刻打开看,而是面色凝重地对黄品摆摆手,“还是低估了你的胆大,这话以后少说。”
想了想,蒙毅又连连摇头继续道:“你指的人家谁都知道是谁。
敢如此谤言,就要吃多大的罪,是根本不能再说。”
黄品嘿嘿一乐,“您只让我不乱说,可没说我是在随口胡说。
既然这样,公子扶苏那边您可得多出出力。”
蒙毅气得脸色一变,罕见地抬脚踹向黄品道:“越说越口不择言,看你就是在讨打!”
蒙毅踹过来的不疼不痒的,更让黄品笃定蒙毅已经往下深想,指了指那一摞文书道:“就这么说定了。
您现在看看我琢磨的朝制怎么样,能不能让陛下生出一丝惜才之意,绕过我这次的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