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福圣殿,没放在眼里。
钟无盐对现在的福圣殿,很怵。
新任大殿主连道虚,是她师叔。
当年就为了她追着李千秋跑这事,骂了她整整半年。
现在上门,她就是去领骂。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可以被骂,还要当着前未婚夫的面。
“我不去,刘清明,我问你,李千秋在哪,你们为何整整五年就这么放任他在外逍遥?”
“李千秋在劫无州,他借着叶家的庇护,活得有滋有味,叶家在平都福寿山什么身份,你应该清楚。”
这回福门四州分家,他们也出了大力,趁着自己疏忽了许三成之死,叶家的人和张礼来的师祖又联手。
不然师祖怎么会退让。
刘清明打量钟无盐,满脸失魂落魄,一看便知又走入了情劫,兜兜转转还是走了老路。
想到他们还有点旧情分,他决定劝一劝。
“钟无盐,我若是你,有了儿子,就不会再想着找人,他们不值得,四州独立,你身为积福堂尊者,该收收心干正事了,你除了男人,还有师承。”
之前没人在意她跑出跑进,现在尘埃落定,就不一定了。
福门分家的消息将钟无盐冲击得头昏脑胀,她从来没关注这些事,从前一心跟着李千秋跑,现在除了儿子就是找人。
“就算福圣站在我面前,劝我不要找人,我也不会回头。”
儿子没有爹娘陪伴,多可怜,他们这些无情的臭男人懂什么。
对方嫌弃的眼神,令刘清明感到十分头痛,良言难劝作死鬼,“你既然不想见你师叔,赶紧走,迟了,你知道的。”
刚才那句话,他相信连殿主一定听见了。
一心猛冲的钟无盐难得脑子清明,听懂对方不算隐晦的提醒,硬气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我们进去吧,我也想师叔了。”
福圣殿的门早早就开了,他们一踏入就换了个地方,来到了无因山。
看来连殿主不喜欢弄权,就爱当个隐士,刘清明找了个赏景的地方,默默装耳聋。
“钟无盐,你脑子几百年如一日灌满了水,就是舍不得倒出来,怎么,怕传给我们这些长辈啊,整日追着人跑,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
连道虚骂了一个时辰,最后以一句话结束,“你从今往后哪里也不许去,就留在风云谷当你的尊者。”
这句话,换做没有儿子以前,钟无盐不敢反驳。师叔的威风和手段,她早领教过。
寂灭灵焰烤人神魂的疼,她至今没忘。
洪济吾当日身死魂销,就是师叔干的,她听说了之后,就没太敢留在宗门。
怕的就是他的管教。
“孩子不能没有爹。”
“你跑出去三四年,孩子没娘没爹好得很,非要我把你情郎的底细抖出来不成?”
连道虚其实是为她好,再出去招摇,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孩子爹迟早会连累这对母子。
但钟无盐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凭着性子作为,不改初心,一心寻夫,“我从小没有爹娘,我的儿子不能走我的老路。”
“娘只有一个,爹倒未必,可以换,钟师妹,听连师叔的,就待在风云谷,守着你儿子。”
刘清明见暗示到这种程度,钟无盐还不放弃。
“齐莫羽原本就是你死去的徒弟齐少言,但他真实身份是九龙教的老怪物,那日搅合生死场的灰雾人就是他,你们没有可能。”
“绝对不可能,你们骗我!”钟无盐尖叫一声,逃出了福圣殿。
连道虚罕见地露出责怪眼神,这个师侄脑子不好,一下子倒出所有真相,她怎么受得了,人再糊涂,也是他们一脉的传人。
牡丹花杀,只有她修得最佳,就是未婚夫没福气,抱不动美人,最该怪这个姓刘的。
“你看别人的热闹,别人也在看你的热闹,刘清明,你就算知道灰雾人是九龙教老怪物,一切都是他在背后谋算,生死场那桩官司,你还是给你的师父师祖拖了后腿。”
刘清明被怜悯的语气激怒了,但他没有发作,反而平静地说出夸赞的话。
“比不得前辈,哪个墙头能有你能耐,将福圣殿收入囊中,又一手推动福门分崩离析。”
歹话好说,连道虚全数吞下,又给全数还了回去。
“这都依仗你在风云谷筹谋几十年,这个恩我记在心里,所以你死犟着不回福寿山,我替你挡了,但现在我也无能为力了,福圣的神魂碎片只差最后一块,你手里的人该交出来了。”
最后一块碎片在王衣衣体内,王衣衣后来改名王行野。
两年前传来消息,被掳走了。
忍住呕血的冲动,刘清明想来此就是坦白这事,不能再计较。
他已经收到影子的消息,“人在九龙教手里。”
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对方的意思就是要他自己去找。
受限门规,连道虚被恶心了,但拿捏他还有其他法子。
“那就要辛苦你的大徒弟走一趟了,她的姓,福寿山的老家伙们很感兴趣,你若带她回去,他们欢喜得很。”
带回去又护不住人。
原本天大的功劳,碰到许三成之死,又牵扯到福门分家,刘清明现在算是功过相抵,连道虚非常同情他,“你简直是个徒弟杀手啊。”
留来留去,一个徒弟都留不住。
独苗苏四儿的安危,刘清明最最隐秘的忧思。
被戳穿,他只能低头,“大殿主要报恩,不妨再给我点时间。”
迟迟不回福寿山,也是为了大徒弟考虑,她还太过弱小,跟着回到福寿山,他确实护不住。
尊者在福寿山不值钱。
但苏四儿的身份,大把的人感兴趣,尽管最有用的东西不在她身上。
他们仍然像追着骨头的狗一样,非要将人拘在手里。
不得不承认,他被要挟了。
等她回来,他们师徒再谈一回,就要分别。
但愿他日相见,刘清明不再是徒弟杀手,而是靠山师父。
被惦念的苏四儿,此刻处境说不上好。
昏迷中的她,被移出了陵台。
陵卫那边没有统领,还有副统领顶上,先前的责任压力全数到了他的头上。
说话便谨慎了许多。
他有个叔叔在里头,还活着。
这个恩情,记在了苏四儿头上,但江陵王在皇陵的作为犯了忌讳,他肯定要被牵连。
苏四儿的身份来头大,他就生了主意。
第一条,自然是不许苏四儿走。
见她昏迷的样子,又生了恻隐之心,允许搭个茅草棚,将人安顿下来。
出力的人,自然是尚秀才带着衙役过来做的。
为了心上人,他必须要表现得事事周全。
妇唱夫随,她忙着安置救出来的人,他自然不能落后。
帮着请来宁县所有的医技师,还有隔壁县的,连以前开蒙的同窗人情都用上了。
救这些被关着的人。
当然,尚秀才还有一点狡诈心思,就是交好江陵王。
他自然是身正路正走科举,但有个王爷靠山,路或许更好走点。
祖上有个秘密传下来,谁能上皇陵祭祖,谁就是下一任皇帝。
尚家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阔过的人家。
他看向茅草屋,未来的靠山江陵王,早就活蹦乱跳。
他一手好厨艺,半个来月就将人养得白白嫩嫩。
被寄予厚望的江陵王,不傻。
也找了个能躲过杀身之祸的靠山,现在正在同熟识的上人攀交情。
“十七姑娘,你可要救救我,这回被你的同门掳到祖皇陵,我算是混身长嘴都说不清,平都的密使个顶个的高手,我要是离了你,就要被杀掉了。”
谢醒梦一心记挂着好姐妹,敷衍地点点头。
虽然不是那张熟悉的脸,但苏县首嘴里描述的魏不语那张臭脸错不了。
还有大名苏十五、卫十六,她在白云府的名字就是顺着这般来的。
只是这个江陵王颇为吵闹了些,天天都念叨皇帝要杀他,“你救了几千人,皇帝还杀,不能吧。”
皇帝要杀自己有功的侄子,这个话本好。
她的声音略大些,门外的密使就看了过来,“上人说笑了,江陵王不经事,兴许看到祖皇陵的累累尸骨得了癔症,不如让我们先带回去治病。”
完了,图穷匕见。
他们要将他认定成疯子。
江陵王身子一抖,想要告诉十七姑娘关于时家祖训,又吞了下去。
“总之,我要跟你修道。”
小半个月了,还是这句,就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外头热心肠的尚秀才,早就告诉了她,谢醒梦真没想到还有这等事。
堂哥儿子的家业太大,活着就是威胁。
谢醒梦想他追了自己半年不撒手的毅力,心知他这句话是真的,但她也不想说假话。
“你年纪不小了,比我还大点,只能靠磕丹药了,这修道还不如不修。”
受不住真话,被逼急了的江陵王只好将自己同苏四儿绑在一起。
“真是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