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娘子到了工坊的时候,正好江水妹被程素英带人追上也才回来。
因着吴氏酱菜坊的人都在,杜文秀也没问得许多,便叫她先上工去。
这边程素英还与她笑道:“还好我们脚程快,再晚上一步,她就进了县衙的大门哩。”
与她一起去追江水妹的妇人到现在都还是一身冷汗,真就是差一步啊,她们在县衙门口拉住江水妹的!
不过她却不知道,江水妹可是在县衙门口很是等了她们一些时,差点儿就自己回转来了。
及至见到她们,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没有早早回去,不然坏了杜娘子的大事——
杜文秀微微一笑,喝了口清茶才道:“人追回来了,这县衙报官也不成,我说你们不是我们文月坊发工钱的也不成。”
“那诸位娘子是作何想法呢?不如说出来一同参详参详。”
众人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知杜娘子何时放了江四娘......”有那胆大领头儿的,稍出来半步问道。
杜文秀静静看向她,笑了笑,说道:“江四娘领着众位来这,自是要解决问题的,这问题不解释,放了她也没用啊。”
“若是杜娘子放她出来,我们也好与她商量商量。”那人继续说道。
杜文秀四下扫了一眼,几个人不约而同又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个期期艾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倒是可以将她放出来,但是她若再要伤人,我们可是要直接将她送到县衙去的。”
吴氏酱菜坊来的妇人正心里没底,听了连连点头。
心想大不了等会儿将江四娘拉得紧些,也好过去县衙那起子可怕的地方。
杜文秀向一旁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转头去了后边儿,将江四娘带了过来。
江四娘先前被带到哪了呢?却是被关到一个初加工区域才新建的房舍。
房舍不大,里面放着两张床,有张桌子,别的就没了。
这却是杜文秀特意与工坊管事置办的临时休息的屋子,中午妇人们都换班,管事却是上全天班的。
于是便置下几间屋子,好方便她们歇息。
这不才建好,大家还不习惯,也不过是午间略在这坐得一坐,算是还不曾投入使用。
才几天,便用来关了江四娘,还贴心倒了杯茶水放在桌案之上。
她在里头也不老实,偷偷扒了窗户朝外看,看文月坊的妇人们抬筐挑罐,各有分工。
全然不像她们在吴氏酱菜坊时那般忙乱,不是叫这个来帮忙,就是喊那个拿东西。
与这边景象一比,啧啧,自家干活真的是不能看。
她在这边看得久了,不由也有些动摇。
像文月坊这般分工明确,效率高效的工坊,真的瞧得上吴氏酱菜坊那般的小作坊合作吗?
原本她还在吴氏姑嫂的灌输下以为,吴氏酱菜坊已经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大作坊了,文月坊若是求合作伙伴,找她们才是第一首选。
而如今看了别人的工序运作,她也不敢十分肯定了。
这时,有人开了门,招手叫她出去,说杜娘子要见她。
她也沉默着跟在来人后面,想着不知杜文秀见了她要说些什么。
若是叫她认错,那她肯定是不干的。
若说错,也是吴氏姑嫂的错,关她们这些苦命的妇人什么事。
进了屋子,满满的站了一群人,多是自己带来的姐妹。
那些妇人则团团围了上来,关切她可有受苦了。
江四娘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
受什么苦呢,不过是在屋子里关着,还倒了一杯茶水在旁。
杜文秀瞧着她,笑了笑:“诸位娘子果然是姐妹一心,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呢。”
看江四娘目露疑惑看了过来,杜文秀笑道:“方才我们都被吓到了呢。”
“便使了跑得最快的姐妹去县衙报官,哪知后边儿与江四娘子同来的姐妹非拦着。”
“追回了报官的娘子不说,还叫把江四娘子放出来,咱们好生坐下说道说道哩。”
江四娘左右看看,只见同来的妇人皆都满眼期盼看向自己,便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坐到了杜文秀对面。
杜文秀也不以为意,叫人与她上茶。
“杜娘子,你说吴娘子并未与文月坊签定契书,但她却实实与我们说了,以后我们的工钱由文月坊发放。”
“你叫我们拿出证据来,我们却是没有的。但是这关系到我们这二十来个姐妹的生计,我不得不过来寻杜娘子说句话。”
江四娘说完,抿了抿嘴。
杜文秀看着她轻轻一笑,直叫她心中一紧。
“如今做贼的倒喊捉贼,哪家工坊做不下去了,便喊一声来我们文月坊领工钱,我们都得出不成?”
听得杜文秀这般说,江四娘不由张口结舌,哑然无声。
“你们为谁做事,拿的谁家的工钱,也有可能你们并不知晓。但是有没有为我们文月坊做事,怕是一查便知。”
说着,杜文秀伸手,旁边的关少容忙将一本账册递了过来。
杜文秀翻开账册,与江四娘看:“这边是我们上个月每日里出货的品类和数目,哪怕是桃花村的,也有记录。”
却只见江四娘瞬时红了脸,嘴唇翕动,半晌才说出话来:“我,我不识字。”
杜文秀笑道:“那就叫识得字的姐妹来看也成。”
四下环顾,只见吴氏酱菜坊的妇人又皆都向后退去。
“你们竟无一人识字?”杜文秀不禁惊讶问道,只见江四娘面色尴尬,一口气堵在心口。
杜文秀沉着脸将账册扔回给关少容,森然道:“你们既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文月坊收并了吴氏酱菜坊。”
“便是我们拿了证据与你们瞧,你们也瞧不懂,如今又要打从我们这里拿工钱,打量我们家是好欺负的不是?”
见她动了真火,几人不由也有些惊惧,倒是江四娘尴尬之余,硬梗着头道:
“杜娘子,听闻你家也是咱们乡下出来的,乡下人做事,就认个死理儿,咱们也不是来浑闹......”
“放你娘的屁!”杜文秀黑着一张脸,将手中的细瓷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掷,发出一声脆响,将几人吓的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