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风裹着泥浆和冷雾,在黄泛区西南边缘横扫。
枯水季后,大片滩涂外露,水洼如镜,芦苇深处寒鸦惊起。
特情六处第三组与机动总队先遣连,共计百余人,分为五个渗透分队,于凌晨三时展开联合渗透作战。
目标是清除日军在黄泛区外围设立的哨卡与警戒带,为第二旅主力穿渡黄泛区创造通道。
此前,花苑口决堤之后的战略作用明显,
统帅部果断派出多支工兵与特遣队,先后深入豫东黄河南岸执行秘密炸堤任务,数日之间又人为打开数道决口。
黄泛区范围迅速扩大,彻底堵死了日军由东线大举西进的可能。
日军随即转为防守,在商都至兰封一线新泛区沿岸设立数处哨卡与临时警戒点,以图封锁水线、防止模范师复现奇袭商都城的战例。
而今夜渗透分队的行动,便是为拔除这些据点而来。
………………
黄泛区的夜不安静。
距离最近、最大的一处敌哨所在原丘陵村寨周边,日军部署了步哨岗、机枪塔、铁丝网阵地、三组巡逻队。
尤其两班巡逻队,配有猎犬,每半小时轮替一次,一旦发生枪响或信号弹升空,黄泛区东岸的日军值班中队将会即刻封锁整片区域。
渗透队抵近前沿,低伏于芦苇泥地中长达一小时,静静等待那一瞬间的空隙——两个巡逻班交接的十分钟盲区。
终于,哨塔上打了个盹的日军哨兵低头点烟,犬哨声从左翼拉远。
“动!”
第一分队立刻分散开,低姿穿越开阔滩地与水渠,沿着田垄缓慢推进。
为了防止视线受阻,队员们没有戴钢盔,而是那沿袭了德军风格的制式登山帽,
距哨卡尚有百余米时,侦察组便开始放缓推进节奏,进入匍匐隐袭阶段。
渗透组最前沿的几人花了整整十五分钟,才从水渠底部一点点摸到距离哨卡很近的灌木带。
前方哨位后侧,有一条被弃用的旧田埂,塌陷杂草丛生,恰好形成一个天然的隐蔽死角。
夜风突然停了。
在灌木带附近的那条军犬忽然顿住脚步,鼻子死死贴在地面上来回嗅动,尾巴僵硬翘起,嘴里发出极低的咕哝声。
三名日军警觉,立刻端枪,一人亮起指向灯,缓缓向向芦苇深处靠近。
就在那一瞬——
田埂旁的芦苇“轻轻一歪”,三道人影几乎贴着地面滑出,一人扑犬,两人如影随形,快步贴近,甩绳、出刀、扼喉。
短短五秒,犬哑、人倒,周围只剩风声与泥水细响。
后续队员快速推进,任务是拔除三个轻机枪阵地与一个电台小屋。他们穿过残破的水渠与塌陷民房,沿着敌军构筑的交通壕靠近。
日军电报员此时正在屋内例行调频,忽然感觉到外面的异常,刚起身欲出屋,窗外便飞进一根弩矢,准确钉入他喉骨。
几名渗透军士贴墙而入,清理屋内守卫,迅速收缴密码本、电台线圈与文件图纸。
几乎同时,三挺轻机枪在黑夜中被悄然拔除,最后一个机枪手刚回头,一条麻绳已绕颈一圈,连惨叫都未出一声。
最后的营火,是驻守哨卡日军的小队宿营点。
渗透分队以三组战斗单位悄然逼近,利用倒塌的柴垛和牲畜棚作掩,潜入中心火堆附近。
火光摇曳,一个日本兵正捧着铁壶倒茶,壶还未倾完,一把刺刀已从他腋下划过,鲜血喷洒进火光中,未等他倒地,营地四周已被封死。
五十秒内,篝火映照在墙上的人影摇曳,日军士兵无一生还,
火堆被推倒,油脂炸裂,烧出浓烈焦烟,随后立刻被用泥掩灭。
与此同时,其余四组渗透分队也陆续通过小队野战电话发来讯息,各自作战目标已全部完成,沿线哨卡、巡逻组、电台据点,尽数清除,无一报警。
无线电静默结束的那一刻,后方指挥部接到汇总信号,参谋处只转出一句简短命令:
“目标清除,大部队立即渡河。”
黄泛区水道由工兵连提前标识,第二旅主力部队随即在凌晨四时起渡,分批穿越浅滩、稻堤、断埂,向东岸展开战线。
而渗透分队并未返回原属建制。他们换装、补水、短暂整编后,随即悄然北移,率先跨过黄河,在敌后东岸展开集结,为后续纵深突击开路。
天未亮,雾未散,模范军已在日军眼皮底下,越河而过。
东岸仍沉在晨雾中。
黄泛水脉绕过低地,浅滩横亘,其上覆着一层黏稠厚重的干裂泥壳,踩下去便会陷进半脚,湿气从地底蒸腾而上,混着芦苇腥味与潮水腐泥的气息,在嗅觉中缓缓铺开。
渗透部队已然渡河,借着夜色和雾障,在东岸展开分散渗入。
每一组都有一张用牛皮纸包裹的手绘地图,上面用墨线标记着敌方哨卡的位置、电线的走向、每个岗哨换岗的时刻
——这是情报部和特勤六处用一个月高强度侦察换来的情报,也是这一次“斩联行动”的全部基础。
第一组悄然绕进一处在大路旁的炮楼据点。
破败的土墙半截塌在水井边,杂草深至腰间。前锋小队员扒开一块砖角,直接从井壁内扯出一根包着锈蚀胶皮的军用电话线,确认方向后轻轻一挥手。
另一人迅速蹲下,用特制钢钳夹住线芯,“咔哒”一声,剪断。
几人动作快如走线匠,全程无声,处理完后迅速退入小巷拐角,留下脚印也被反用干草抹去。
第三组则更为冒险。
他们自一片残屋后爬行至一处日军电台阵地——那是一座三间民宅拼接的指挥点。
电台天线粗暴地搭在一棵歪脖树上,房后有两人换岗,门口火堆未灭,热气蒸腾。
小队等待十分钟,等到了换岗交接的缝隙,三人贴墙绕至窗下,破窗而入,两人干掉机组员,一人割线。
电线瞬间被切断,但其中一根细线回弹过猛,猛地扫过桌面,撞翻了电报机旁的金属电键盒,发出清脆一声响。
“咣啷——”
那声音在沉闷夜色中格外刺耳,就像刀刃划破布帛,尖锐得叫人一颤。
院外的巡逻日军听见了响声,转头便冲进院落,正撞上一名队员返身拔刀,钢刺虽已出鞘,却只划过对方颈侧一寸,未能一击封喉。
“敌袭!——”哨兵嘶声长喊。
周边据点的日军听到预警枪声后即刻出动,从据点扑出,以歪把子、掷弹筒展开横扫封锁围剿渗透分队。林间、土堤、残屋间交火骤起,短促、密集。
“边打边撤,南侧汇合!”队长低喝一声。
林间顿时火光闪烁,弹雨如骤雨击瓦。几名特情兵借小沟、塌墙反击,开枪不过一秒便即撤身,保持流动射击与火力诱导交替。
残屋之中,玻璃炸裂,枪火折射在墙皮残漆上。泥地里,弹片掀起水珠与血丝,几人扑倒又跃起,宛若一场狂风暴雨中跳跃的鬼影。
日军此时也是谨慎异常,在发现这次同盟军渗透行动后,开始调兵追击渗透组,并派人立即向后方火炮阵地发出信号,准备以炮火封锁黄泛西区。
但当传令兵发现电报机已经被损毁时,时局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黄河水口,第二旅的先头营正好完成最后一波渡河。
陈三未等电令汇总,听到东岸枪响便当即下令,“敌人反应快了,别让咱的人困在前头!”
先头营由副旅长赵志伟率队,从东侧南岸沿着破堤线高速突进,不过十分钟左右便开始正面接敌,将日军追击部队拦腰截住。
前有渗透队断线扰乱,后有突击部队从正面压来,日军前沿据点三面受攻,几近溃乱,无线电联系已然瘫痪,指令失序,逐级火力被分割。
林间喊杀声四起,机枪与步枪混杂成一片金属风暴。渗透组与主力部队在黄泛区东侧汇合,双方一见面未多话,直接合编作战,继续朝兰封纵深据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