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的眉宇间凝聚着难以掩饰的怒意,她低语道:“李光毕此举,实乃荒谬至极!怎可将麾下将士的鲜血与生命,视作草芥般轻易抛洒?与梁军贺瑰部的那场死战,万余英勇的东北军将士,竟因此陨落,怎能不令人痛心疾首!”
于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之色,他缓缓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与无奈:“乐乐,你言之有理,但此中曲折,远非表面那般简单。分兵之策,实乃大忌,李光毕此举,分明是对敌情之轻忽,过于自信以致误判。战场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然最令人忧虑的,是他若不能从此次挫败中汲取教训,重振旗鼓,恐怕未来的路,将更加崎岖难行。”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似是在思量更深远的布局,又似在为整个战局而忧虑:“我等虽心急如焚,却也不可贸然行事。罗士信为主帅,我等需谨守本分,以智谋辅之,而非直接干预。但愿他能洞察此中利害,引领我军走出困境,重振旗鼓。”
“哥,我们何不尝试与蜀、吴、后安等势力携手,共谋伐梁大计?如此一来,梁国所承受的压力必将倍增,我方的征途亦能得以缓解,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乐乐的策略思维仿佛一夜之间跃上了新的台阶,让于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
“你的心思细腻,确是进步显着。”于乐轻抚着胡须,眼中满是赞许,“我已暗中遣使,穿越千山万水,前往那烟雨朦胧的江南与云雾缭绕的川蜀之地,传达结盟之意。然而,世事难料,你我都深知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性情温婉,偏爱安逸,对于刀光剑影的征战,他们或许缺乏那份决绝与勇气。故而,此番努力,虽怀希望,却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
六月盛夏,天地间仿佛被一层炽热的金辉所笼罩,王彦章率麾下精锐,跨越滔滔汶水,如蛟龙出海,直指郓州城下,誓要一雪前耻。然而,命运之轮悄然转动,东北军如铁壁铜墙,屹立不倒,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梁军锋芒尽数挫败。王彦章无奈,只得鸣金收兵,率领残部,黯然退守中都县,夜幕之下,残阳如血,映照着他们疲惫而坚毅的身影。
转瞬七月,暑气更盛,郭汾阳率大军破中都之坚,势如破竹。战场上,刀光剑影交织,王彦章、张汉杰、刘嗣彬等梁军栋梁,或英勇战死,或沦为阶下囚,命丧黄泉,一时之间,梁军士气低落至谷底。曹州城破,郭军更是乘胜追击,如入无人之境,直指大梁心脏——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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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我...我心中有愧,不仅愧对您的厚望,更深深愧对那些随我征战的东北军铁血儿郎们。是我,一时贪念战功,贸然挺进,忽视了敌人的狡诈与强大,更因轻敌之心,分兵之策,致使无数英勇之士魂断沙场,此痛此恨,如锥刺心!“李光毕的声音颤抖,泪水如断线之珠,滚滚而落,他俯身跪拜,情绪几近崩溃。
罗士信见状,眼神中满是慈爱与痛惜,他缓缓伸出手,如同抚慰受伤幼兽般轻抚过李光毕散乱的发丝,语气中满是沧桑与智慧:“光毕啊,世间战事,胜败乃兵家常事,无有常胜不败之神话。真正的将才,是在每一次挫败的灰烬中,汲取教训,砥砺意志,于未来的烽火中,以更加坚韧不拔之姿,重振旗鼓,最终击溃那看似不可一世的强敌。今日之败,非你一人之过,而是我们共同面对的挑战。记住,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再战的勇气与决心。”
言罢,罗士信的目光穿透泪水与阴霾,仿佛看到了未来胜利的曙光,那份沉稳与坚定,深深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给了李光毕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
中都失,王彦章等栋梁皆亡的消息如惊雷般炸响在汴州城内,朱友贞闻讯,面色煞白,如坠冰窖。他急召满朝文武,大殿之上,群臣面面相觑,皆是束手无策之态。朱友贞心焦如焚,日夜以泪洗面,悔恨与恐惧交织心头,无人能解其忧。
绝望之际,他忆起朝中老臣敬翔,此人智计无双,曾数次助他化险为夷。于是,朱友贞亲自召见敬翔,泪眼婆娑,祈求退敌良策。敬翔望着昔日英主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地,心中五味杂陈,一番痛陈利弊后,言辞犀利地指出朱友贞在用人上的种种过失,字字如针,句句见血。然而,在责备之余,敬翔亦流露出对国家的深沉忧虑,他深知,即便此刻言辞再犀利,也无法立即扭转乾坤,但求能唤醒君王心中那份未泯的斗志。随后归家自尽而亡!
此情此景,仿佛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每一笔都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悲壮,让人不禁感叹:乱世之中,英雄末路,王朝更迭,皆是天命所归,人力难违。
在老臣敬翔以身殉国之后,梁国汴州的天空似乎都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昔日繁华的城池,此刻却人心惶惶,如同秋风中摇曳的枯叶,随时可能散落四方。臣子们的心,随着这位智者的陨落而失去了方向,他们或悄然离去,或暗自盘算,只愿逃离这即将倾覆的舟船。
更为惊人的是,那象征着皇权至高无上的传国玉玺,竟也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仿佛连天命都在这动荡之时选择了沉默与逃避。玉玺的失窃,如同在梁国的心脏上狠狠划下了一道裂痕,不仅让朝野震动,更让本就风雨飘摇的国势雪上加霜。
而守城的将士们,昔日里那份誓死守卫疆土的豪情,也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中渐渐消磨。有的偷偷开了小差,趁着夜色掩护,踏上了未知的逃亡之路;有的则面露犹豫,心中那份忠诚与生存的渴望激烈交锋,却最终难敌现实的残酷。
整个汴州城,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恐惧所笼罩,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迷茫。昔日辉煌的梁国,如今却如一座孤岛,孤立无援,在历史的洪流中摇摇欲坠,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众叛亲离之际,朱友贞孤立无援,眼中满是对未来的绝望与不甘。他缓缓转身,目光深邃地望向身旁忠诚的都指挥使皇甫麟,声音低沉而决绝:“于氏一族,此番来势汹汹,誓为安国雪耻,已成我梁朝心头大患,不共戴天。我朱友贞,岂能屈膝投降,任人宰割?与其坐以待毙,辱没先祖基业,不如你将我一了百了,让我保留最后一份尊严。”
皇甫麟闻言,脸色骤变,双膝微曲,声音颤抖中带着坚定:“陛下此言差矣,臣生是陛下之臣,死亦陛下之鬼,怎敢有丝毫忤逆之心,更遑论加害陛下!臣愿以性命相护,誓死追随陛下左右。”
朱友贞苦笑,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你若不杀我,莫非是要将我拱手让与那姓于的?让我成为亡国之君,遗臭万年?”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皇甫麟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自己已陷入两难之境。最终,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光如寒月,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然而,这剑尖并未指向朱友贞,而是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陛下,臣愿以死明志,此生此世,绝无二心!”言罢,剑光一闪,却未真正落下。
朱友贞说:“我和你一起死!”说着,握住皇甫麟手中的剑柄,横剑往自己颈项一挥,血流如注,倒地死去。皇甫麟随后也哭着自刎而死。
五日后,晨光初破黎明的帷幔,李光毕与郭汾阳两军浩浩荡荡汇聚于汴州城下。城门在晨曦中缓缓开启,非是迎战之姿,而是守军心灰意冷,甘愿献上这座曾经坚不可摧的城池,以示臣服。梁朝的辉煌,在这一刻,悄然落幕。
于乐下令妥善安葬故梁帝朱友贞,其遗体被赋予最后的尊严,首级则被小心翼翼地封存于太社之中,既是对逝者的尊重,也是历史更迭的见证。
随后,他挥剑决云,命下严惩。赵岩、张汉伦、李振等一众梁朝重臣,昔日权倾一时,今朝却难逃命运的审判,被一一处决,其罪行随着生命的消逝,化为历史尘埃中的一声轻叹。
紧接着,一场浩大的变革席卷而来。梁朝的宗庙,那些曾经象征着皇权与荣耀的殿堂,在工匠们的铁锤与火焰中轰然倒塌,化为废墟一片,象征着旧时代的彻底终结。
更甚者,于乐还下令追废朱炆、朱友贞二人为庶民,这一举措,不仅是对他们帝王身份的剥夺,更是对梁朝过往一切荣耀与罪孽的彻底清算。从此,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被历史洪流淹没的普通人,只余下史书上的几行文字,供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