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郭崇韬的担忧,安重诲笑了笑:“郭公,可以先让各部落、各军的将领前来谒见东君娘娘嘛。既然已经投降,那就安心接受改编。当初郭公招抚十万伪梁降军,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郭崇韬有些不悦。现在这个安重诲,锐气越来越盛,渐渐有凌驾自己之上的意思了。
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并不是宰相不知道有一艘船经过自己肚子了。
度量大,不等于糊涂。
现在先听圣人的安排。
李存勖想了想:“安时恐怕过虑了。东君以前,也是契丹的女将嘛,说起资格来,算是契丹宿将啦。当年与她交手的八鞭,现在都在洛阳静养了嘛。是不是,东君?”
真如月自然只有点头。
李存勖接着说道:“朕已经有了统筹了。此战之后,若真是将辽军全部消灭了,那么,辽国从此不复存在。但是,几十万辽军,几百万契丹人,你不能赶尽杀绝嘛。所以,仍然命李胡为契丹王,命耶律倍为东丹王,但是他们,都受朕的东君节制!”
真如月一愣。自己这个东君,只是个封号罢了,现在怎么了?居然真的成了“君”?还要节制两个契丹大王?
郭崇韬明白过来了:“圣人之意,是让契丹从此分成两部,然后都受中原朝廷羁縻?”
李存勖点点头:“这个是事实,朕也无法改变嘛。回头让刘知远撤出渤海国,让耶律倍好生治理他的东丹国。”
真如月也松了一口气:“官家的意思,从此不再开战了?”
李存勖温和地笑着,看看真如月:“当然,只等你那弟弟的决定啦。”
心里却在想,等你生了孩儿以后,朕可是还要与你这个契丹女王开战呢。当然,这种话,此刻说出来,就太没形象了。
李嗣源抱拳说道:“圣人,臣有个请求。”
李存勖看看他:“镇国公请讲。”
李嗣源说道:“圣人,臣也想坐那气球,前往辽军上空,要求他们投降。”
李存勖哈哈大笑:“不行。现在辽军都认为朕是神明,你这么一去,朕的神灵形象,岂不是揭穿了嘛。再说那玩意,年纪大的人坐上去,还是危险。这么地吧,回头,让孙耿带着你坐一次气球如何?”
安重诲连忙报名:“圣人,臣也想试试看坐气球的感觉。”
李存勖笑了:“好啦,好啦,这些事,打完仗再说。现在,镇国公还是赶紧安排些使者,前往辽军大营,宣布朕的决定。请辽国皇帝立即停止无意义的牺牲,向朕归降!朕只要他放弃帝号,今后由东君节制。其他一切,悉如旧制!”
李嗣源的动作很快,马上就有上百名使者前往辽军大营,宣布了新唐皇帝的招降政策。
辽帝的御帐里,李胡干脆地拒绝了。
“地皇太后说过,我们契丹男人,绝不会向南蛮投降!”
耶律剌葛叹了口气:“可是陛下,如今咱们也是山穷水尽啊。”
李胡有他的安排。
“剌葛,你率你的部下,阻挡李亚子的追击。朕带领其他各部,立即向营州挺进。剌葛你记住,迟滞唐军一天以上,你如果要投降,就投降吧。但是,你一定要留给朕,一天的时间,为难吗?”
目送皇帝和刘哥、耶律璟离开,剌葛手下的人马也还很多,有将近五万。他带领一队人马,轻车简从驰向新唐大营。
以为剌葛是来投降的,结果人家是来谈判的。
剌葛的算盘很清楚,就算投降,也要明天以后。
五万军队虽然庞大,但是剌葛明白,在新唐军的恐怖枪炮打击下,根本撑不住多长时间。
但是谈判可以。
拜见了李存勖,而且是规规矩矩的三跪九叩。
李存勖上当了,以为契丹真的投降了。
因为谈判使者都是剌葛这种级别的大人物,那当然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剌葛开始了谈判:“圣人,臣等冒昧,触犯了天国上朝,现在,皇帝陛下派臣前来请降。臣知道,现在不该再讲什么条件,辽国的一切,人口、牲畜、军队,都已经属于伟大的圣人了。但是,皇帝陛下还是有些请求,不知圣人可否答应?”
听他说的有理,李存勖也就随口问道:“既然一切都属于朕了,你们还有什么请求?”
剌葛苦笑着说:“说起来,早在天朝先皇帝的时候,臣就参加过云州谈判,唉,转眼之间,臣再次前来谈判,却是前来请降。看来契丹与天朝大国之间,毕竟还是差距大啊。”
李存勖听得心里舒坦,特别是这个云州谈判,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呢,跟着叶家棚子,大概是在长安混饭吃吧?而现在,父皇没完成的大业,自己来完成了。
不过口头上还是很严肃。
“好啦,剌葛,这些陈年旧账,就不要再提了。说吧,你们那个皇帝,嗯,不,契丹王。他还有什么条件?”
看看郭崇韬,笑着说:“奇了怪了,都已经打败投降了,还有条件?朕倒是要听个新鲜。”
剌葛连忙赔笑:“敝国皇帝的条件,第一个,就是尽人子之孝,想前往地皇太后战死的地方,寻找地皇太后的遗骨,然后加以安葬,不知可否?”
李存勖本身就是个纯孝之人,当然不会拒绝。
“这倒也言之有理。”
剌葛连忙说:“如果圣人批准,臣立刻安排人前往寻找遗骨,可以吗?”
李存勖摇摇头:“不必了。地皇后的遗骨,已经收殓好了。”
剌葛赶紧送上一堆谄笑:“啊呀,还是圣人慈悲!臣代契丹王感谢圣人!那么,能不能让我们把地皇太后的遗骨带回去安葬?”
李存勖打断他。
怎么是自己跟着剌葛的逻辑走?这很不习惯。
“你们还有其他条件吗?”
剌葛有些为难,犹豫一下还是说道:“敝国皇帝,嗯,契丹王,这次出兵,大辽,嗯,契丹,失去了前皇帝和地皇太后,这个,按理说,就该是两次国葬的。”
郭崇韬看看安重诲,两人相视而笑。
李存勖注意到两个智囊在笑,有些尴尬。
剌葛现在代表的可是辽国,在说人家重要领袖的殡葬问题,自己的两个智囊却在窃笑。
“二卿为何发笑?”
如果是幸灾乐祸,那么也算是表明皇帝的态度,其实是与契丹一样,深表哀痛的。这不,大臣发笑都被指责了。
如果另有深意呢?
郭崇韬示意安重诲回答。
安重诲连忙拱手奏上:“圣人,臣正在想,除了两重国葬,是否再加上一个金蝉脱壳?”
李存勖有些糊涂,剌葛的脸色却猛然变白了。
是的,自己使用的,正是“金蝉脱壳”这计策,通过谈判,拖延时间,让辽帝的大军尽快冲到营州。
被丑脸将军识破了?
嘴上还是抵赖:“皇帝陛下,臣不懂这位将军在说什么?”
安重诲对剌葛当然没什么客气。
“你说呢?你说我在说什么?你想想你说的话,吞吞吐吐,支支吾吾!明摆着就是拖延时间!你拖延时间干什么?是不是要给耶律李胡逃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