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镇西将军朱修之的官署内,朱修之正和自己的这位忘年交薛安都在桌前品茶。和高平镇的那位闾毗相似,蜀地这边远远没有东边颜师伯那里热闹。蜀地崇山峻岭,魏军根本打不过来。而关中也是群山环绕,地势险要,以宋军的兵力也打不过去。须知道整片划定的防区才拥有兵马两万人,想要北伐根本是塞牙缝的不够。
所以刘宋朝廷确实没有此必要在此地摆上太多部队,因而平定刘义宣的战事结束后朱修之就颇为清闲。好在刘寒对于这块土地还是颇为重视的,专门把薛安都派过来辅助他。或许是都有在北魏那边从事的经历,因而二人聊的非常投机,所以也很快遮掩了一部分二人心中的寂寞。
“这蜀地的春色好生喜人,等过几天休沐了一起去山上逛逛可好。”薛安都朝着朱修之打趣道。
“谁和你一般清闲,你只是单纯的统兵将领,而我不仅是镇西将军,还兼领着益州刺史的职衔,可不似你这般轻松。”朱修之没好气的说道。
二人说话间,下面的属官匆匆而入,对着二人说道。“朱刺史,哦,还有薛将军。下面有人自称起义军的信使,想要面见将军。”
“什么?起义军?”二人都是一头雾水,显然都不晓得此时正在秦州发生的事端。
“宣他上来吧。”朱修之抬了抬手道。“不管是何方神圣,见上一见总能见分晓的。”
半晌,一名气喘吁吁,衣衫褴褛的义军士卒从屋外进入,却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对着二位将领言语道。
“二位将军,小人乃是李怀将军派来的信使,我们本来都是秦州阳廉县的寻常百姓,但是鲜卑贼人横行暴敛,赋税翻了好几倍,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我们县里的大族都活不下去了。而且还专门针对除了鲜卑族以外的百姓,咱们活不下去,只能起兵造反。”
“目前我军已经在秦州掀起了轩然大波,占据了秦州数县,拥有兵马二十万,雄居秦州。但我们无时无刻想要回到大宋的怀抱。希望朝廷大军能够出兵相助,击破武都镇的防御,将大宋疆土与起义区域连成一片。”
听到士卒的介绍,二人齐齐都陷入了懵逼状态,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二十万大军,要是你们真有二十万大军还需要我们派兵增援?怕是你们自己就能把整个武都镇加高平镇的魏军给打穿。”薛安都率先反应过来,半带嘲讽的说道。
“小人,小人……”士卒听到薛安都的话,吓得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罢了,薛将军,不要欺人太甚了。”朱修之失笑道。
“情况我已经清楚了,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朱修之从座中起身,走到士卒的旁边,将他扶了起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可是此时这句话在这名士卒听来,就是在拒绝出兵,他赶紧趴在地上,对着二人哭诉道。
“二位将军啊,小人实话与你们,我们只有八万人,而且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受过军事训练。兵器都是那些锄头,竹竿,还有些菜刀。甲胄更是不用想了,连皮甲都没有多少副。你们要是不出兵,我们几万儿郎恐怕都要活活被魏军歼灭在泾水和渭水流域了,将军你难道忍心吗?这可是让天下人寒心啊!”
“大胆,你是想要威胁我和朱将军吗!”薛安都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对着士卒厉声骂道。
“小人,小人……”士卒已经魂飞魄散,连头都不敢抬了。
“够了,对着义军士卒发火算什么本事!”朱修之对着身后的薛安都喝道。
“小兄弟,你先下去休息,我们商讨过后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朱修之躬下身子,将士卒重新扶起,安慰道。
士卒此时已经不敢再行言语,赶紧连连拜谢道,然后赶紧退下。
待到士卒离开屋中后,薛安都赶紧对着朱修之说道。
“朱将军。我不是天生就是见死不救的性子,也不是真生了那名士卒的气。可是咱们这次真的不能去救,你要知道整片防区我军才区区两万人,虽然守住这里绰绰有余,但是一旦出兵最少是上万人打底,万一有个不测,魏军趁机入蜀,那顷刻间便是半壁江山沦入魏国之手,到时候咱们可就是千古罪人啊!”
“我知道,还有呢?”朱修之清楚薛安都还有别的话要说,所以没有直接去发表意见,而是回到座中,重新拿起了那杯尚有余温的清茶,细细的品了一口后说道。
“还有……”薛安都摇了摇头,咽了一口口水后硬着头皮说道。“没有皇上的命令,咱们擅自出击,且不说能不能得胜,就是退一万步说,咱们打赢了又如何呢?传到朝廷去没有嘉奖不说,还要给咱们扣上一个拥兵自重,起兵谋反的帽子。你知道,咱们可都是从魏国投靠过来的,虽然咱们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也都有难言之隐。可是在那些朝廷大员的眼里总是对咱们心有芥蒂。咱们真要是出兵了,咱们自己可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啊。”
朱修之认真的听完了薛安都的话,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对着薛安都淡淡的问道。
“那倘若我们不出兵会如何呢?”
“这……”薛安都低下了头,一时哑然。
“那个小兄弟说的不是假话啊,他们就八万人,而且由于魏国现在除了必要的战事需要临时征召外,不会让汉人百姓服兵役的。所以他们都是没有任何军事训练过的寻常百姓,手上的武器都是什么锄头,竹竿一类的东西,身上连皮甲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反抗能力呢?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同那位小兄弟说的一般,全军覆没,化为一道尘土而已。还有那些秦州的百姓,按照魏军的性子也要受到牵连,不是处死就是成为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