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屠夫常年杀猪,一身杀气外溢,人类可能无所觉,但对猪来说,屠夫无疑是杀神转世,哪头猪见到他不被吓得乖乖听话。
所以当常小小付过钱,赶着猪出门后,原本乖顺的两头乌,立即开启疾速模式,倒腾着四条小短腿,在大街上撒着欢得奔向自由。
“我的猪!”常小小快步狂追。
郑屠夫想了想还是没跟上,赶猪真得很容易,相信客人一定能捸住。
猪长着两只豆豆眼,视力不好,只顾着猛头向前冲,吓得过往行人慌乱避让,而有些挑夫避让不及,人被箩筐带得转了好几圈。
猪跑人追,此番举动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一位进城卖柴的樵夫回头问道:“爹,你看,那位追猪的姑娘,像不像村里的小疯子?”
“跑得是挺快的,看背影倒有点像,不过她娘俩早死了好几年了,应该不是。”父亲整理了手上的扁担、麻绳,说道:“天色晚了,赶紧把柴卖了好回家。”
农村人受生活环境所限,赚钱的方式不多,除了卖些瓜果菜蔬,另外便是以卖柴为生。
樵夫的活计也很辛苦,早早天不亮就要起来到山上砍柴,砍完一堆柴,还要走远路来洛城,将柴靠在城墙外售卖,轻易不进去,就为省几个税钱。
可若是实在没人买,也不能再挑回去,他们父子只得挑着担子,交了税进城沿街叫卖,这才看了回热闹。
猪还在大街上狂奔,街上巡视的捕快们,见状纷纷追了上去,最近天天被知府骂得狗血淋头,满山跑得腿都细了两圈,还要被克扣工食银。
人人心中都积攒了不少郁气,正好趁此机会发泄出来。
当常小小在城外找到自己的猪时,那些人已经开始就地分赃。
她伸手一指,大喊道:“这是我的猪!”
捕快们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的?可有什么证据?”
常小小把自己在郑屠夫处买猪一事说了,也有一些百姓主动替她作证,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大部分人只有年底才能吃点肉,剩下的制成腊肉,留着平时慢慢吃。
捕头见有人证、物证,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便怒斥道:“你纵猪行凶,有看管不严之罪,便罚没两只猪腿以示惩戒。”
捕快作为三班衙役之一,本身的工食银收入很低,他们的主要收入来自于各种陋规,比如出外办差,收受名目繁多的各种费用,像辛苦费、茶钱、车马费等等都在此例。
只要不是明目张胆地敲诈勒索,像今日这般,借着由头搜刮百姓财物,算是小儿科,百姓们逆来顺受也早已习惯。
所以繁华些的城池,衙役们的生活滋润多了,可有些穷地方的衙役就是苦差,还得强行到乡里完成摊派。
衙役本身社会地位不高,行事无赖,捕头欺她不过是弱女子,当下砍了半边猪身,“好了,剩下的便还你吧。”
血糊拉碴的猪就这样摆在城外,看热闹的人都催常小小,“马上天黑,可不敢再耽搁,你赶紧收拾了回家去吧。”
冬天天黑得早,此时很多人都赶着回城,一旦城门关闭,饿绿了眼的野狼就会成群结队出来觅食。
捕快们正忙着搓草绳、分肉,不多时,每人都提着一刀肉,准备回家,开心地像提前过大年似的。
“嗷呜……”
真是不经念叨,想啥来啥,也不知狼群是不是早已埋伏在草丛里,刹时便冲了过来,围观百姓听到狼嚎时,便吓得拔腿往城中冲去,生怕比别人跑慢了。
常小小也跑了,还跑得很快,直接甩开众人一大截。
狼群也聪明,只扑向手里有肉的捕快,捕头拔刀出鞘,还舞了个刀花,跃跃欲试,“老子非劈死这些狼崽子不可。”
之前好几次巡山,没找到嫌犯不说,还被狼群咬死了几条好猎犬,如今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激起了他的血性,“兄弟们,并肩子上啊!”
“头儿!快把肉扔了!”捕快们早已跑出老远,还不忘回头大声提醒捕头。
他们平时也就有胆子缉拿私盐贩子、小蟊贼之类,哪有胆子和狼群对着干。
狼和狗初看时差不多,但只有当人真正面对狼时,才能感受到一股子噬血的狠劲,那是捕猎者的眼神,充满了对鲜血和生命的渴望。
捕头回身一看,好家伙,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群狼,刚才还嚣张的气势立时就蔫了,“妈呀!”他一蹦三尺高,急急往城门跑。
可几只公狼紧追不舍,头狼还以吼声进行指挥,准备对他进行包抄。
城门处的百姓和捕快俱都高声提醒,“扔掉,快把肉扔掉!”
捕头这才回神,一把将手里的猪腿甩得老远,头狼欲要再追,却见常小小暗暗摆手,便止住了步伐,转头先去享用美食。
狼群阶级鲜明,只有头狼开动后,其它狼才能进食。
“天啊,它们的胃口真大!”
围观的众人这才知道什么叫狼吞虎咽,这些狼跟饿了八百年没吃饭似的,一头那么大的猪,转眼间就剩下几根白骨散乱于地。
樵夫两父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场面似乎有些眼熟啊!”
“是啊,是啊!”
曾经的记忆又涌现出来,似乎很多年前,也有那么一群狼,目标明确地下山袭击村子。
不仅鸡犬不宁,就连大些的猪和牛都被狼群盯上,搞得村民惶惶不可终日,不待天黑,便赶着牲畜回家,早早关门闭户,提心吊胆度过一个又一个黑夜。
狼能吃,也能扛饿,它们将肚皮吃得滚圆,待找到安全地方,才吐出食物,慢慢享用。
见已无肉可吃,头狼这才嘶吼一声,叼起捕头丢下的猪腿,带着狼群慢慢离开。
百姓在震惊中看完热闹,还有人不忘安慰常小小,“小娘子且宽心,猪没了还可以再养,只要人没事就行。”
“是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眼看着到手的肉,都能被狼叼跑了,捕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啐道:“晦气,好好的竟遇上了狼。”
洛城外的狼真是太嚣张了,是时候组织猎户来一场轰轰烈烈地打狼运动。
“散啦哈,要关城门了!”城门守卫到点就要关门,当即开始赶人,人群便也三三两两散了,有的进城,有的却是出城。
樵夫父子经过时,还能看见泥土上,还散乱着大量猪毛、血迹,以及森森白骨。
儿子咽了咽口水,“爹啊,你看那里有颗好大的猪头。”
父亲这会儿见旁边无人,亦点了点头,“是啊,放在这里怪吓人的,不如丢远些。”
“嗯,听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