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日光正好,透过窗纸,都让人觉得温暖和煦,无比舒爽。
所以阿泠今天破天荒地想要赖床。
“阿大,阿大?”
温柔的女声在屋外响起,阿泠知道这是在唤自己。
声音的主人是她的母亲,一位朴实的中年妇女,此刻正掀开门帘,无奈地看着还躺在床上的阿泠。
“阿大,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娘,今天想多睡会儿。”
阿泠慵懒地翻了个身,心里其实有些紧张。
他眯着眼偷看母亲,心想要是她生气了,就立马起床。
“娘也想让你多睡会儿...”
他母亲并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坐在床跟前,伸手抚摸自己的大儿。
阿泠觉得母亲的手比秋日的暖阳还要舒适,险些让他真睡过去了。
但他没有睡,眼下值秋收,正是农忙的时候。
父亲带着两个弟弟先去地里了,昨日阿泠外出帮工,忙了一天,走之前没有忍心叫他起来。
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作为家中长子,这个年纪正需要他为父母分担。
“娘,时候不早了,我去地里了。”
“好,苦了阿大了。今天买了肉,中午娘给你们送地里去。”
“嘿嘿,有娘就不苦了...哎?娘你方才说什么?!”
有肉?
阿泠只高兴了一会儿,便担忧问道,这肉是哪里来的。
他家里并不富裕,说得上拮据,家中三个儿郎,却只有一块地。
三兄弟如今年纪都大了,还是挤在一个屋睡,身上的衣服也不知被他娘补了多少回。
顿顿清粥小菜,但他不在乎,一家人能吃得饱就已经很幸福了。
肉可是逢年过节才有的稀罕玩意,可知他有多惊讶。
“我的傻阿大,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啦?”
母亲笑得神秘,他猜了好几回也没猜对。
日头不早,他急匆匆地出了门。
阿泠家的地就在村外,路上他碰到了不少村民。
此刻还没去地里帮忙的,除了行动不便者,便是妇孺之流。
几个小姑娘像是早就知道阿泠要打这过似的,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将他团团围住。
“阿泠哥,试试我给你做的鞋垫合不合脚!”
“泠哥来了,我跟我娘学做了米饼,特意带来给你尝尝。”
“泠哥哥...”
眼前的姑娘们一个叫的比一个亲热,她们全都挤在阿泠跟前,希望这俊秀的少年家能够多看自己一眼。
可阿泠忽然愣住了,这一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好像不是在这里,是在某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地方...
归雁村?
随即他摇头一笑,自己是不是睡迷糊了,这里就是归雁村,他长大的地方。
“小翠,小芳,抱歉,我要赶去地里帮忙,回头来找你们。”
他逮住一个空隙,极为灵巧地穿过姑娘们,撒开丫子就狂奔。
在村里,男子到了他这个年纪就该结婚了。
虽然他和他两个弟弟“抢手”的很,但奈何家里情况也就那样,只有一块地,却要娶三个儿媳。
阿泠也不是没想过这事,也跟父母聊过,他还不想结婚。
他嘴上说着,自己要好好干活儿,给两个弟弟攒钱,给父母养老。
实际上,他心里有一个无法说出口的理由。
“什么来着?”
每当夜深人静,他就在想自己为何不想结婚,可想来想去,却不明白心中隐藏的那块芥蒂究竟为何。
他最近总是有一种感觉,一种可怕的感觉。
那就是,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过。
每次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内心就会失落得难受。
看了村医,大夫说他最近有些劳累。
或许是因为他一连好多天都去找零工,什么活儿都干,他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累了,这才破天荒想睡个懒觉。
一天懒觉也没能换来不去胡思乱想。
眼瞧着出村到农田了,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怎么不见老李头和李阿婆?”
他记得前两天才去这两位老人家里帮了忙,人老了不方便亲自下地,但以往他出门的时候,阿婆总会搬着凳子在院子旁等他。
就为了给他揣些干粮,再灌一壶老李头新泡的粗茶,然后笑眯眯地抚摸阿泠的头温柔道:
“泠娃干活儿辛苦,可别累着了。”
他在村口徘徊了几步,实在不是因为贪老人家给的吃喝,而是怕两个老人家在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下定决心后转身,他都没迈开步子,转角处就忽然走出一人来。
这人他认识,村内的普通农民。
“王叔,今儿去这么晚?”
他笑着和王叔打招呼的时候,不知为何,双眼有些隐隐作痛。
王叔见他,先是一愣,而后便笑道:“原来你在这儿。”
接着王叔就说,他昨天在地里被蛇咬伤,在村医那里待到现在才能勉强走动。
不过地里的活儿还是不能撂下,这才刚好,他就急匆匆准备上工。
“走之前啊,刚巧着碰见老李头,他让我顺道看看你在不在。”
老李头自然是不知道阿泠今天睡懒觉的,便托碰巧遇上的王叔帮他去看看阿泠在不在地里。
让老人家担心,使得阿泠心里有些惭愧,不过既然知道老人无事,他便安心往地里去了。
和王叔一路聊着,他总觉得王叔有些不对。
他想还是应当回村看看老李头,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总被王叔打岔。
王叔是个普通人,哪里有什么读心的本事。
“普通人...”
这三个字眼让他好生琢磨了一番,自己为什么会想王叔是“普通人”?
这村里大家伙,包括他自己,不也是普通人吗?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把自己和王叔区分开?
他觉得奇怪,但又经不起细想,王叔又出言打岔,跟他讲他家女儿的事。
看来王叔也是想让自己当上门女婿的,阿泠想到,这便又岔开话题,加快步子。
到了地里和王叔分别,他左右望了一眼,只看到父亲在田间劳作。
“父亲。”
“啊,是阿大啊,你可好些了?”
父亲转身笑呵呵地看着他,那是一张朴实黝黑的中年男子面容。
阿泠觉得又亲切,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陌生?
他想这几天自己确实不太对劲,想着等秋收忙完了,找阿牛哥去河里钓钓鱼放松放松。
“父亲,怎么不见阿二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