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李文楼点了点头,长身站起,“若星君无甚要事,老朽就先告辞了。”
“请慢!”亢宿星君站起身来,神色期待,“听闻先生算卦百试百灵,不知可否为在下算上一卦,权当苦中作乐了。”
李文楼转过身来,含笑道:
“有何不可?”
说罢取出天机幡,省了洞玄之眼的勘察步骤,直接打开“演算先天”之法,往亢宿星君看去。
亢金龙,男,四十二岁。
可赚取信仰之力:二百。
近期镇守玉龙堂。系统卦象预测显示:强敌环伺,十死无生。
红彤彤的八个大字出现在面板之上,李文楼瞳孔爆缩,“这……”
亢宿星君上前一步,“如何?”
李文楼关了演算先天,眉头紧锁,“这一卦,血光冲天,危机四伏,眼下避其锋芒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亢宿星君抚掌大笑,“若是避其锋芒,我神龙教威名何存?”
李文楼疑惑的看着他,“即使身死也在所不惜?”
亢宿星君负手缓行,看着乌黑的天色和淅淅沥沥的细雨,“信仰,可以让人忘记怯懦。”
李文楼轻叹一声,心中不禁冒出一个念头:
“也许,我对信仰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老朽先告辞了。”李文楼做了一揖,无视了下人递过来的油纸伞,阔步走进雨幕之中,江庭昀默默跟上。
“庭昀,生命难道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吗?”李文楼轻声开口。
江庭昀不假思索,“当然不是。”
“何以见得?”
“我也不会说。”
“那你说个棒棒糖!”
“棒棒糖是甚么?”
“滚蛋。”
至少,在我看来,您的命比我的珍贵许多。
……
第二日,李文楼照常坐在小店中算命。
乌云密布,细雨纷纷,一夜未停。
门口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小店中挤满了人。
前面的人看着端坐桌后的老人,神色期待。
潜龙先生一日只算三卦,而且选人向来只看虚无缥缈的缘分,而追求与先生的缘分也成了众多信众每日必修的功课。
比如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或是……蓬头垢面。
当然了,李文楼不会去关心众人的心思,在洞玄之眼非黑即白的世界里,他看不到任何人的模样装束,包括表情。
而后方的人似乎清楚得不到先生的青睐,破罐子破摔,直接把小店当做了临时的避雨之地。
三个一簇,五个一群蹲在门口吃着本来要带去田里当做晌午的烧饼之属,唾沫四溅的谈论起来。
这一批人中最多的也就十来点信仰之力,也没有头冒红光的目标,当然了,一群蹭店避雨的,一群无所事事的,能有啥危险?
算吧,又赚不到啥信仰之力,不算吧,外边雨正密,李文楼又拉不下脸来赶人,所以干脆假装选择有缘人,实则津津有味的听着避雨众人的谈论。
“前天夜里,城主王家四百三十二口被人杀害,你们听说了吗?”
“这事儿早就传遍大街小巷啦,城主府中那群好吃懒做的,查了一日,竟连凶手的脚印都没寻到半个,真是搞笑!”
“雨水早就把脚印刷没了吧,我看此事多半是江湖仇杀,别忘了咱们玉龙渡可是有两尊江湖中的庞然大物。
就算查到了真凶,府里那几位酒囊饭袋谁敢吱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王老三,你这可说错了,玉龙渡可是南楚国的水运枢纽之一,也是连接南北双省的交通要道,经济政治地位可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王上听闻玉龙渡城主满门被人残忍杀害,当即龙颜大怒,昨日便颁下圣旨,钦点千牛卫全权办理此案,又有去年中科榜眼——张叔同,前来接管玉龙渡城主府,今早已进了城啦!”
“等等!”
李文楼站起身来,走向侃侃而谈的男子,“你说那中科榜眼是谁?”
那男子得见是先生与自己交谈,当即心花怒放,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将手中仅剩的半个烧饼给李文楼吃,又怕李文楼嫌弃,只好负手收起烧饼,弓腰笑道:
“回禀先生,那人名叫张叔同。”
李文楼点了点头,他想起了初到玉龙渡的第二日,那个河水中对着自己咧嘴扮鬼的瓜娃子,和不嫌身份,送他衣物盘缠的妇人。
她的丈夫就叫张叔同来着。
“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去!”
想到这里,李文楼抬眼道:
“诸位对不住了,老朽这还有件要事要办,只能先失陪了!”
“先生!……”
李文楼转头看向告知自己好消息的烧饼男子,“怎么?”
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为小的算上一卦?!”
李文楼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别去找小花姑娘了,你妻子已经有所准备啦!”
男子黝黑的脸先是一红,这事儿说出来可不怎么光彩,旋即又变作兴奋,忙不迭的作揖道谢: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李文楼关了店门,转回后院让江庭昀出去打听千牛卫来人的消息,自己一个人带了油纸伞,出了南门,往记忆中的农田茅屋走来。
细雨蒙蒙,李文楼走在泥泞的田埂上,前方就是那个孤零零的茅草屋。
为了取光更好,茅屋的门敞开着,李文楼来到门前,妇人正在桌旁缝衣服,而贼娃子则围在桌旁逗手上的蛐蛐玩。
阴影挡住了妇人的视线,她轻轻抬头,“是你?”
李文楼微微一笑,“是我。”
进入屋中坐下,名叫大宝的贼娃子既好奇又惶恐的打量着李文楼,这老头不会是特意回来报上次的撕裤之仇的吧?
妇人收了破烂的衣服,“老大哥吃了晌午没?”
李文楼点头,“吃了,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妇人低头抚摸着大宝的头,淡淡道:
“什么?”
“你丈夫,张叔同,回玉龙渡做官了,城主!”
妇人眼眶通红,强颜笑道:
“那个人不是他。”
李文楼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那个人不是叔同,今早妾身特意去城门口看的。”
李文楼心一沉,“或许……看错了也说不定。”
妇人抿了抿嘴唇,“先生有心了。”
李文楼站起身来,在狭隘昏暗的屋子中来回踱步,“难道是同名?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