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你也是石青村的人,居然私自藏人!咱们村里多少年没有女的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可不能放她走了!”
“对!不能让她走!”
从外头嘈杂的对话中,我至少确认了一点,老头子没有害我们,把我们锁起来的是其他村民。
我突然想起来,昨天那个中年男人看向我时古怪的目光,看来,这石青村的水还深着。
陆知君也反应过来他们要干什么,立刻退到我身前,用高大的身躯把我挡得严严实实。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那一瞬间我感慨颇深。
我活了21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我需要时会站在我前头,我爹更是粗养,只要不死别的都不管。
没想到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陆知君,会在这一刻愿意选择保护我。
然而我一路走来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一时之间愧疚涌上心头。
“那里头还有个男的,等会儿你们进去把女的带走,那男的直接赶出去。”
外面的话音刚落,陆知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神情坚毅,“等会儿他们开门进来,你就牢牢跟着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门锁刚一打开,我就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站着20多个灰扑扑的男人,他们看向我的目光,如同饿久了的野兽看见肥肉。
三四个男的冲进来就要抓我,陆知君大喊一声,“跟紧了!”
随手抄起门背后的木棍,舞得虎虎生风,愣是带着我从村民中打出一条路来。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也抄起锄头镰刀啥的恶狠狠地对陆知君喊话,“要小命就快滚,不然就拿你当明年庄稼的肥料!”
我知道越落后的地方人们法治观念越薄弱,可好歹有最起码的敬畏之心,没想到在这石青村,人们疯狂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跑!”
随着陆知君一声低吼,我紧跟着他往远处的密林跑去。
这村里的小路我们不熟悉,保不齐那些人会抄近道把我们包抄,只有路况复杂的密林,才有可能躲一躲。
我一路被陆知君拉着不知道跑了多久,肺叶灼烧的快要炸开,后面的追逐和咒骂越来越远,等到了林间深处时,终于消失了。
“呼——”
我倚着树干大喘着粗气,“应该……应该暂时甩掉了,不……不行了,我得歇会儿。”
陆知君虽然体力比我好一点儿,在这种高强度的逃命下,脸上的汗水也打湿了发髻。
休息好了发现,这里全都是茂密的松针林和灌木,林中藤蔓缠绕,连小路的痕迹都没有,我们找不到方向出去了。
大眼瞪小眼沉默半响,我连忙从随身背的包里掏出那个木雕娃娃,想着他至少能给我们指引雾隐谷的方位。
拿出来才发现,木雕后背的符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没有了术法的加持,它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死物。
“没办法。”陆知君摊了摊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这种时候他倒是乐观。
找路的途中我说起了昨晚的事情,也得到了我想确定的答案。
陆知君直言,“那不可能是你小妹,也绝对不是洞神公。”
原来那天的金光是他拿出的法宝,那是他师父留给他的,当时洞神公靠得近,哪怕用的是我小妹的身体,灵体也会被灼伤。
加上我身上还有隐匿气息的玉葫芦,现在的洞神公,绝对察觉不出我在哪里。
心里的大石头放下,另一层恐怖才密密实实地蔓延上头顶。
“也就是说有东西在伪装我小妹,那会是什么?它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
“其实我昨晚也遇到了。”陆知君面色凝重地说。
“但我遇到的跟你不一样,那东西对我抱有很大的敌意,伪装被识破后,立刻对我发起攻击,显然是要置我于死地。”
“所以昨夜,我跟那东西斗了一场,它聪明得很,察觉我的道法占上风,立刻就逃了。”
那就更奇怪了,这样比起来,伪装我小妹那个简直和善得多。
陆知君走在前头拿着匕首开路,他又斩断一根拦路的藤蔓,看着前方的树木突然顿住。
“不对。”
“什么不对?”
“这林子原本不是长这样的,它是被人扭转了原有的格局。”
陆知君指着前方排列杂乱的树木,“植物通常向阳而生,对着阳光那边往往生长的比较茂密,可你看这些树,完全相反。”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顶部稀疏枯黄,而中下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倒是翠绿茂密得不正常。
陆知君解释,“这片树林在村子后方,是风水林,原来的格局护荫地脉,可以庇祖灵,荫后嗣,现在被强行扭转之后,择地脉衰弱,人丁凋零。”
经他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石青村只剩下这么点儿人口。
不过没有新生儿倒是可以理解,没有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把疑问问出了口,陆知君思衬片刻,脸色变得格外阴沉,“我想我们就快有答案了。”
三张符纸从他手中飞出,以我们为中心,分别贴在三个方位最前方的树干上。
林间哗哗一阵响动,陆知君立刻确认了方向,径直往枝繁叶茂的最暗处走去。
穿过密林,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块巨大的崖石,站在上头往下看。
下方有个约摸10米的深坑,四周寸草不生,光秃秃的与这里茂密的植被截然相反。
深坑里肉眼可见无数个漆黑的坛子,层层叠叠,坛口盖上还都贴着红色的封条。
我只瞧了一眼,就觉得一股寒意直往天灵盖窜,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那里面是……”
“——是尸体。”
陆知君的声音很平静,眼底却是与平常清冽的少年气丝毫不相同的沉郁。
“什么人的尸体?”问出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蒙昧而又贪心的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山风掠过崖底,碎石泥土簌簌而落,砸在坛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